《幸福摩天轮》明里暗里

1、第 1 章

　　吃晚饭前老张在市医院门口接了个活儿，一个抱着小盒子的青年站在路边拦车。
　　青年个子很高，身子有些单薄。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后排座，盒子还抱在怀里没放下。老张瞥了一眼盒子，样式挺古朴的。青年低低地说了声“请去明发中心。”声音挺好听，但显得没什么精神。
　　老张应着，车子平稳的滑了出去。
　　刚下过小雨，路面还湿着，反射路灯橘色的光，要是一直凝神望，会有些恍惚。
　　老张瞄了瞄后视镜，青年坐在司机位后面，很安静，面庞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小伙子这是要去约会啊？”老张开出租很多年，就爱好跟乘客聊天，明发中心是市里最大的游乐城，见小伙子收拾的挺利落，忍不住猜测他是要去见女朋友。
　　“嗯，约了人。”沉默了一会儿，青年才回答。
　　感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老张来了兴致：“明发好啊，玩儿的东西多。最近还新开放了一个，叫幸福摩天轮，号称是全亚洲最大的，晚上跟女朋友看灯光夜景，浪漫啊。”
　　青年笑了笑：“可那个人不喜欢浪漫啊。”借着外面的光老张看到后视镜里青年的嘴角好看的上扬。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浪漫的。我拉了好多趟活儿，都是小情侣们专门跑来坐这个。你带她去，保证让她心花怒放的。”
　　青年只是笑了笑没搭话。
　　“对了，这个摩天轮其实五年前就设计好了，但是当时没开始建，到现在才开放的。”老张接着说。
　　青年还是没搭话。
　　“不过我听说个小道，只是八卦啊，不懂真假。说是这个摩天轮设计完没多久，设计师就去世了。不过设计的这么漂亮，不用上真是可惜了。这不刚一开，马上就火起来……”
　　老张正自顾自说着八卦，突然前面右侧一辆桑塔纳没打灯左转，老张忙用力踩刹车。注意力转过去，话头就断了。过了会儿老张见那个青年不太爱讲话，想着这小伙子太腼腆，也就没再开腔。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再拐一个十字路口就到明发中心了。
　　老张听到后座的青年低声说“很快就到了，还有五分钟。”估计他是在跟要见面的朋友讲电话，老张忙回头伸出两根手指说，“两分钟，再两分钟就到！”
　　青年笑了，又低头说：“嗯，还有两分钟到。”
　　绿灯。老张精神抖擞的开动，转弯。得，修路！
　　老张边倒车边抱怨：“咱这里的路啊，三天一大修，两天一小修的，没个头儿！”回头对青年说，“太不好意思了小伙子，咱只能绕道。两分钟怕是到不了。”
　　青年笑了笑：“没事，您开吧。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这几分钟。”过了会儿，又轻声说，“那个人一直不愿意让我去，但是我已经等了五年，够了。”
　　老张听着有点糊涂，心想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十分重要的约会。他踩紧油门从最近的路绕了过去。
　　十分钟后，青年付钱下车，向明发中心里面走去，怀里抱着那个古朴的盒子。
　　老张抬头望了望巨大的发光的摩天轮，在夜幕里缓慢转动着。可能是下雨的关系，看上去有点迷朦，有点梦幻，似乎并不属于这个空间。

　　周末清晨，老张把车停在早点摊旁，边吃油条边看报纸。都市生活版的右下角有条消息，“周一晚上从本市明发中心摩天轮顶端跳下自杀身亡的男青年身份已查明，是幸福摩天轮设计师的同性男友，五年前与设计师一起遭遇车祸时受重伤生还，近日痊愈出院。男青年怀抱着设计师的骨灰盒，自杀现场血肉与骨灰已完全混合在一起，死者家属不得不将二人合葬……经过清理，幸福摩天轮日前已恢复开放……”旁边有张很小的双人照，老张扫了下正觉得其中有一人有点眼熟，有客人敲车窗玻璃要上车。老张把油条塞进嘴里，在报纸上擦了擦手，扔到窗外。
　　报纸被落在路边的污水滩里，“殉情”那几个字洇在水中，很快就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