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症》小墨鸭

3、3

　　连着晴了几天，到周四下午，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顷刻间就把宿舍楼下面的石板路铺满，安全起见，学校取消了这几天的晚自习，于是天黑后，校园里就见不到人影了。

　　安实头一低一抬，外面天就黑了，窗外北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夹杂着雨雪敲打窗户栏杆的声音，他把画好的插画用邮件发给师父，然后抱着暖宝宝发了会呆，接着起身准备洗澡。

　　拿衣服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柜子里孤零零的袜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寻思明天再去买几双新的，不然过两天就没有袜子穿了。

　　对了，还有内裤。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安实换上厚实的毛绒睡衣，头上顶着帕子，去浴室对面的盥洗台洗漱。他这身睡衣是室友送的，动物款，很可爱，胸前一个大大的胡萝卜，帽子上还有两只长长的兔耳朵，戴上帽子就像是小白兔捧着个大萝卜，用室友的话来说，这套睡衣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萌得没边了，安实不觉得萌，他只觉得暖和。

　　寝室的灯光有点暗，安实边刷牙边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平凡，不管是样貌还是其他，硬要说有出彩的地方，那就是眼睛，是又黑又亮的杏眼，可姑妈说他的眼睛最像爸爸，所以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双眼睛。

　　他不太能理解自己的萌点在哪，就好像两年前他无法理解顾学长为什么对他……

　　意识到思绪跑远，安实赶紧摇了摇头把脑子清空，加快洗漱的速度。

　　雪还在下，安实搞好个人卫生就爬上床睡觉，可惜被窝还没有睡暖，电话响了起来。

　　“安安救命鸭！”

　　电话一接通，室友北堂昭昭咋咋乎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安实早就习惯他的夸张，闻言不紧不慢地问：“怎么救？”

　　北堂昭昭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哭诉：“我在楼下的停车场，东西太多，雪太大，宝贝你能来接我吗？嘤~~”

　　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安实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我马上来。”

　　外面很冷，安实披上大棉衣，拿了两把伞蹬蹬蹬跑下楼，他们这栋楼在最边缘，离着不远有个小停车场，估计北堂昭昭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所以被风雪堵在了那里。

　　风雪比想象中要小一点，安实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停车场，远远就看到北堂昭昭跟小鸡崽似的缩在车里，他正要过去，旁边一辆车突然亮起车灯，刺眼的灯光一下就晃花了他的眼睛。

　　只听砰一声，车上下来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压迫感，安实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光影。

　　“乖宝？”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在头顶，之所以陌生，是因为这道声音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沙哑。

　　安实一下就听出了是谁，他揉了揉眼睛，伸出手，“顾学长，是你……”

　　最后那个疑问词还没有说出口，一只有力的大手将他拉进一个火热的胸膛，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紧贴的胸口传来：“我的小乖宝，小鹌鹑，终于又见到你了。”

　　安实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跌进眼前人的怀里，他扶着对方厚实的胸膛站起身，兴奋又激动地喊：“顾学长，真的是你！”

　　“是我。”顾成风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眼底噙着似水柔情。

　　安实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他仰着头，双眼湿漉漉地望着面前的人，欢喜道：“学长，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顾成风俯身亲吻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低喃：“想得都快发疯了。”

　　安实搂住他的腰，羞红了一张小脸。

　　冰天雪地里，两人紧紧相拥，火热的胸膛贴着胸膛，在这个寒冷的雪夜，互相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发什么呆，不是要去喝酒？”

　　近在咫尺的声音宛若惊雷，顾成风猛地回神，转头就对上旁边余川惊疑的目光。

　　余川：“酒还没喝，你怎么就一脸荡漾？”

　　顾成风：“……”他抬头看向车外，视野里除了白漫漫的一片，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余川在旁边自说自话：“酒还没喝，就先碰上自己的仇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既然已经制定好计划，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刚才你一直盯着人家，还握着方向盘不放，我心里其实挺担心的，就怕你沉不住气，直接开车撞上去，那样太不值了。”

　　“哦。”

　　顾成风打开车灯，面无表情踩下油门。

　　好不容易把北堂昭昭的一堆东西提上楼，安实出了一身汗，“你不是空手去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东西这么多？”

　　北堂昭昭自己也累的够呛，摆手道：“别提了，我去我舅舅家玩了两天，然后就被我妈叫回家了，这些都是我妈让我带过来给你的，我怀疑你才是我妈的儿子，而且有证据。”

　　安实赧然，责备的话说不出口了。

　　隔壁寝室的门突然打开，宋晔探出头来，见两人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安实还穿着一身睡衣，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皱着眉斥责：“提东西怎么不叫我，这么冷的天，把安安冻感冒了怎么办？”

　　北堂昭昭比了个中指，“我特么要是打得通你的电话，我至于叫安安？”

　　宋晔悄悄瞄了安实一眼，粗声粗气道：“一次打不通你不知道多打几次？我刚才在跟我妈打电话。”

　　“信你个鬼。”北堂昭昭翻白眼，从安实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宋晔从隔壁出来，帮忙把东西提进去，然后在北堂昭昭不耐烦的目光下，拉着安实细心叮嘱：“一定要吃点预防感冒的药，喝点热水再睡，你这里有药吗？没有的话我那里有，要我帮你送点过来？”

　　安实礼貌又客气地道谢：“不用了，我这里有，你回去睡觉吧，晚安。”

　　等宋晔走了，北堂昭昭撇嘴道：“如果不是宋晔有女朋友，还时不时秀一下恩爱，我都要怀疑他对你有意思了。”

　　安实倒不觉得宋晔对自己有意思，他就是觉得宋晔太热情太自来熟，有时候弄得人挺尴尬的。

　　第二天早上安实睡过了头，昨晚北堂昭昭硬拉着他说话，两人聊到凌晨三点才睡，加上天又冷，他就起晚了，错过了早上练习素描的时间。

　　室友还在呼呼大睡，安实轻手轻脚洗漱完，拿了围巾出门买早餐。

　　宿舍楼下的地面又铺满了雪，安实从宿舍大门出来，沿着零星几串脚印往外走，冷风把呼出去的热气吹成冰渣，又拍在脸上，没一会他就红了鼻尖和脸蛋。

　　好在宿舍楼离食堂不远，一来一回不到十分钟，出门的时候他给暖宝宝充上了电，等回去正好暖手。

　　雪后的清晨很冷，吃完早饭，安实一如既往窝在寝室画画，他性格安静，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坐上一天是常有的。

　　北堂昭昭睡到中午才醒，还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挠着头发不耐烦地讲电话：“你朋友回来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哈？你昨晚看到我了？”

　　不用猜安实也知道他是在跟余学长打电话。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北堂昭昭把手机一扔，被子一蒙，很快又打起了小呼噜。

　　下午两点，北堂昭昭终于睡饱，眯缝着眼爬下床，抱住安实撒娇：“宝贝我好饿~~”

　　安实估摸着他差不多起了，所以提前点了外卖，这会外卖刚送过来没多久，还热乎着，正适合投喂室友。

　　指了指隔壁桌上的餐盒，安实道：“蒜香小排和拔丝芋头，快去吃吧。”

　　“果然还是你最爱我！MUA~~”北堂昭昭噘着嘴比了个小心心。

　　洗漱完，北堂昭昭捧着饭盒蹲在安实身边看他画画，边吃边抱怨：“余川那个大猪蹄子，昨晚都看到我了，也不说帮我提一下行李，下次见到余叔叔我一定要告状！”

　　安实安慰他：“可能当时余学长没空呢，你别想那么多。”

　　北堂昭昭撇嘴，“他对谁都有空，唯独对我没空，我就不懂了，他这么看不上我，当初两家联姻，他为什么不拒绝，难不成我还能扒着他不放不成？”

　　安实嘴笨，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只好转移话题，“顾学长回来了，余学长叫我们一起出去聚聚，给顾学长接风，你去吗？”

　　“卧槽，顾成风回来了？！”北堂昭昭惊叫，连最爱的排骨掉了都没去捞。

　　安实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前两天顾学长还跟我聊了几句，感觉他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你确定？”北堂昭昭一脸怀疑，嚼着嘴里的排骨，大着舌头道：“我听说顾成风这两年在国外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玩得特别疯，气得他姐姐三番五次跑过去抓人。”

　　安实怔了怔。

　　“嗐，管他变没变，反正跟我们又没关系。”北堂昭昭摆了摆油腻腻的爪子，“既然是顾成风回来了，那我就去吧，怎么说当年也一起玩了一段时间。”他捅了捅安实的腰，挤眉弄眼地问：“你师父去吗？”

　　“我师父出国参加画展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那岂不是没好戏看了？”北堂昭昭满脸失望，抽了张纸擦手，嘟囔：“我怎么就这么瘆得慌呢，该不会余川是故意挑你师父不在的时候给顾成风接风吧？”

　　安实：？？

　　北堂昭昭拉住他的手，满脸严肃：“以我对余川的了解，他表面装好人，其实恨不得顾成风和你师父对上，他好在旁边看热闹，如果他真的要给顾成风接风，那他一定会等你师父回来，不会这么着急，我怀疑这次的聚会有阴谋。”

　　安实默了默：“……昭昭，你不会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刚把顾成风送回公寓的余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