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桃江怡

4、04 野枸杞

　　翌日清晨，陈惊蛰不由分的拽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往村外走。
　　“丑丫儿，你干啥啊？到底是上哪去？”马柱儿被陈惊蛰拽着，一瘸一拐的跟着她，实在是不好受。
　　他大清早就看到陈惊蛰一个人往村外走，便跟过来问问，谁曾想，平日里只有和他“抱团取暖”的伙伴，竟然让他赶紧走，说什么也不告诉他要做什么。好奇之下，他偏要一直跟着陈惊蛰，陈惊蛰被跟烦了，就这么直接拉上他，一路拽着跑了。
　　陈惊蛰被问烦了，长呼一口气：“马瘸子，你到底行不行？”
　　“跟也是你偏要跟上来，我好不容易愿意带上你，你又废话这么多。”
　　马柱儿也不恼，嘿嘿笑了一下，他可太了解陈惊蛰了：“我看呀，你是又要去做什么大人不给做的事吧？你拽上我，不过是怕我再回去暴露了你的行踪。”
　　陈惊蛰叉着腰瞪大眼，想发火，却又是一副被说中了的心虚样子。
　　“你倒不如现在就直说，到底是想去干什么？”
　　见瞒不过了，陈惊蛰只得实话实说：“我想去采些野枸杞给我弟弟用。”
　　马柱儿大吸一口凉气，“你莫不是要去狗牙山吧？！”
　　见陈惊蛰低头不语，又拿眼睛瞪他，马柱儿头也不回，扭头就往回走。
　　“你怎么还想当逃兵！”陈惊蛰气愤的一把拽住马柱儿，现在让这瘸子回去，岂不是大人都知道她要去哪了？到时候，可绝对免不了一顿暴打。
　　“你放手啊啊！我可不想回不来！”
　　陈惊蛰又急又气“只是去摘个枸杞，又不是拉着你跳河，你至于吗！”
　　“反正我才不去！我可是个瘸子，走不了山路的！求你放过我吧！”
　　“好，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丢进山口，先至少放一个晚上再说！等那野狼老虎什么的把你吃了不迟！”
　　马柱儿都快哭出来了，他可是相信丑丫儿能干出这档子事，横竖都是一死，老天，谁来救救他。偏他好奇心重，好死不死惹到这位主，现下可怎么办，他不想被喂老虎，也不想进险峻的狗牙山啊。
　　陈惊蛰拍拍马柱儿的肩膀，一把搂住他：“好兄弟，整个村只有你愿意和我玩儿，算是你有眼光。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那山里罕有人迹，定会遍布宝贝，我们随便采摘些什么带回来，也能换好多钱粮呢。你放心，所有采摘得东西换得的银钱，我全都分你一半，怎么样？”
　　马柱儿在心底爆哭，老天爷，谁来管管陈惊蛰这个胆大包天的丑丫头！
　　可毕竟命更重要，马柱儿在威逼利诱之下，只能哭丧着脸点点头，被兴奋的陈惊蛰继续拽着跑远了。
　　绕过树林，顺着小溪一路往上走，直至晌午时分，终于算是来到了狗牙山脚下。看着那怪石嶙峋的山峰，马柱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被陈惊蛰拽过来了。
　　“怎么办，要爬山吗？”马柱儿无力地问。
　　“都来到眼前了，当然要爬山。”陈惊蛰一挑眉，不由分的继续向上走去。马柱儿只得紧跟着她。
　　再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一片一片的枸杞树丛。
　　陈惊蛰喜出望外，忙跑上前。
　　翠绿的枝条上一簇簇鲜红饱满的果实，像红宝石一样，在阳光下晶亮亮的。
　　陈惊蛰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枝，将饱满的枸杞果子摘下，放进小萝筐。
　　不一会功夫，小萝筐装的满满当当，陈惊蛰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掏出今早从厨房偷的炊饼，顺手从一旁的枝条上摘下几颗熟透的枸杞果，配着饼吃得香甜。
　　“若是能常吃这个，我阿弟的病兴许早就能好了吧。”
　　马柱儿也席地坐下，接过陈惊蛰递过来的半块饼，欲言又止：“可……这毕竟太危险，不能常来这里的。”
　　陈惊蛰满不在乎“我们一路过来，哪有危险？倒是看了一路的好风景呢！那些大人说什么狗牙山危险，都是唬小孩子的罢了。你哪眼瞧过什么妖啊鬼啊神的？”
　　“可听许多人说，当真是在狗牙山见过妖怪的！”马柱儿一脸紧张。
　　“呸！瘸子净说些没用的瞎话唬人。”
　　陈惊蛰吃完饼，将手在衣服上随意擦擦，又俯身到小溪边掬起水喝了几口，顺便洗洗脸。溪水从山上流下来，凉丝丝的，格外舒服。
　　“你也是随我来过一趟了，沿途哪里见到什么妖怪的痕迹？再说了，以后，我可要每隔三五日，就来这山里一趟，为小弟采枸杞治病呢。”
　　一路上并未见到丝毫和妖怪相关的东西，却是风景大好，物产丰富，陈惊蛰吃饱喝足心情甚好，越来越喜欢这里，早把妖怪之说归为无稽之谈了。
　　“我可再不敢跟你来了……”马柱儿嘟囔着。
　　陈惊蛰大手一挥“我却不少你这一个，爱来不来，我还不稀得你呢。”
　　马柱儿犹豫的看着她：“丑丫儿，你不和我好，还想和谁好呀？村里那群人都不和你我玩，也只有咱俩能抱团取暖了，你不找我，难道又要自己一个人哭了不成？”
　　陈惊蛰看了他一眼，放下些身段和语气：“我也没说不要和你好了，刚才那话是我瞎说的，你莫生气，我懂得你对我好。只是你胆子也太小了，带着你，怎么成大事？”
　　马柱儿无奈扶额，丑丫儿其实人不坏，就是太任性了点，真让人头疼。
　　他生的瘦小，村里那群孩子便总是欺负他，四岁那年，一群孩子作怪戏弄他，将他赶入山林出不来，那群孩子却嬉笑着回家去了。太阳落山了，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年幼的马柱儿边哭边在漆黑的山林里摸索，不慎跌下山坡，摔晕过去。
　　待村里大人们找到他，已经是第三天了。好在山坡并不险峻，虽性命无碍，腿却是摔断了，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再加上家里也不富裕，没法好生将养，从此便成了瘸子。
　　孩子们自是挨了训斥打骂，但对他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仿佛让自己挨打骂成了他的过错，看他瘸了一条腿无法反抗，欺辱更甚。
　　每当这时候，陈家那个丑丫头就会拉着他跑走，或打骂回去。虽然，寡不敌众，他们两个“老弱病残”挨的打也没少几下，但他心里终归是有些暖意的。丑丫头愿意护着他和那群坏孩子对着干，他也是愿意替丑丫头那些疯事打遮掩的。

　　“丑丫儿，你这样嚣张跋扈，以后谁敢与你家攀亲？”
　　“哼，自用不上你来操心。”
　　休息好了，陈惊蛰又背起小萝筐，拍拍身上的土往回走去。
　　“说起来，我听爹娘说，阿姐过了年，也要开始找人家了。”
　　“那可有中意的人了？”马柱儿跟上来问。
　　“听说是南村齐家的后生？我爹说，那人膀大腰圆的，一身的力气，特别能干农活。”陈惊蛰一路走着也不安分，不知从哪揪了一根枝条，边走边抽打着左右的树丛，活脱脱一副乡野间土泥猴的模样。
　　“能对我阿姐好就是了，阿姐可是待我最好的人。”陈惊蛰呢喃着，阿姐若嫁走了，还有谁能天天想着她，护着她呢。
　　马柱儿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丑丫儿，你莫怕。我日后定会向你阿姐那般护着你的。不，比你阿姐还护着你。”
　　陈惊蛰侧头看着他，嘿的一笑：“那今后，你胆子可得大些，才能跟上我的脚步咯！”
　　不过，眼下陈惊蛰只想着后背那慢慢一箩筐的野枸杞，那可是能给弟弟养身子的灵丹妙药呢。
　　若是她每隔三五日就能来山里采摘一番，弟弟的身子养好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兴许，日后她还能靠这野枸杞去县城里变卖些银钱呢。这样，她不是也能养家了吗！
　　陈惊蛰越想越高兴，行走在山间的脚步更是轻快无比。
　　将来，他们家一定会过上好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