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九重宫阙（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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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穆愁新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甚至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每次碎碎念、自言自语、内心吐槽……反正只要在她稍微不规矩一点的时候，她就能被小皇帝抓包。
已成惯例。
穆愁新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立马跪坐起身子，乖乖地低着头，用余光观察小皇帝。
就算对这种情况已经不意外了，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吧。
小皇帝此时已经坐直了身，收了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就是眼睛还对着她。
说是对着她吧，但眼睛里明显没有焦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想些别的什么。
穆愁新不懂——她也一向不大懂这个小皇帝的心思。不懂，亦不必刻意去猜。
或许她已经在慢慢探知真相了呢？
当然，这是她瞎猜的，凭直觉。
穆愁新收了余光，老老实实规矩地四十五度方向看着地面。
“你倒是聪明。”
小皇帝冷不丁出声，地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起了身，掸掸衣袍上的灰，对穆愁新随手甩甩袖道：“起来吧。”
穆愁新端直着身子站了起来。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冷硬地砖上睡了一晚，她的身子其实有点酸痛，腿也僵得不成样子。但就算是这样，她愣是一点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真是愈发厉害了。
穆愁新在心底给自己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出去看看。”
小皇帝背对着她，手向后伸到她眼前，勾了勾食指，又道：“孤同你打个赌，今日，或有事变。”
嗯？
穆愁新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什么事变？
她没敢吭声，在后头安静站着，等着小皇帝后续。
小皇帝转过身，弯下腰与她平视，不知所以地冲她笑了一下。
“你信不信？”他拍拍她的脸，脸上的笑容张扬又狡黠，“小宫女，敢赌么？”
穆愁新慌忙摆摆手，道：“不必不必，殿下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小皇帝“啧”了一声，直起腰玩味地扫她两眼：“真的不赌？”
穆愁新坚定地摇摇头。
“那好吧。”他转过身，摊摊手，“可别怪孤没给你机会。”
机会？
穆愁新敏锐地抓住这个词眼，脑子转了一下。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殿下……您说的，是什么机会啊？”
宋敏之没有回答她，自顾自走了几步，到了殿门。
门扉处漏过点点光华，照在他身上。他的身形隔过一角帘，半隐半现的，脸上打上一扇阴影。
穆愁新望着他。
宋敏之忽转过头来，嘴角噙着一抹笑。
“你后悔前的选择。”
穆愁新默了一瞬。
原来她还有机会选择啊？
不，穆愁新摇了摇头。
那意思分明是说，管你做了什么选择，你都是要后悔的。
靠……她已经这么了解小皇帝的德性了吗。
穆愁新心底埋着疑惑，匆匆跟上宋敏之的步子。
一出门就见阿福在门外哭丧着脸。
他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牙齿磕磕巴巴的，一句话说完，整个人都冒了汗。
一句话，石破天惊。
不负使命地，穆愁新当场脑子宕机了。
宋敏之却连脸色都未变一下，双唇掀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轻飘飘回了阿福一句，就要离开。
好似这消息只跟喝水吃饭一般平常。
穆愁新昏昏晕晕地接收着这猝不及防的暴击，脑袋空空，甚至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阿福刚刚的话犹在耳边。
“叶娘子昨夜殿里走了水，今早堪堪将火扑灭，如今……只剩一具焦黑不清的尸首了……”
“……叶娘子殁了！”
这……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本来以为是玄幻世界，现在怎么成了魔幻现实主义啊……
真要命。
“那就葬了吧。”
宋敏之丢下一句，并未停留，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穆愁新内心思绪纷繁，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慌忙跟上宋敏之的脚步，都来不及看阿福神色。
她现在发现了，小皇帝似乎无论去哪儿都要捎上她。
连阿福都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随侍左右，她一个才被调到他身边的小宫女，小皇帝怎么就放心无论什么场合都将她拴在裤腰带上别着？
还是因为她对小皇帝有着不同寻常的用处吧。
穆愁新摸摸鼻子，挥散了一下心中升腾而起的怪异情绪。
果然，任谁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一方，都会有点伤心的吧。
小皇帝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今日并未在內宫一处晃悠。
穆愁新虽然在宫中混了十来年，但事实上真正熟悉的范围还是自己守着的那块一亩三分地。一路上小皇帝左拐右绕的，眼前的路对穆愁新而言十分陌生，她想，大概这是出了內宫了。
往常小皇帝不怎么爱跑出去，他的日常就是起床、上朝、看书、画画、陪叶篇知下棋，到点了就睡觉——非常规律的作息。偶尔宫里举行一些宴会，他就将就对付着面子露个脸，除此之外，小皇帝就是待在殿里。有时如果叶篇知不来找他，他可以待在殿里一整天都不出门。
小皇帝今天这是要去哪儿呢？
穆愁新好奇地想着，脑子里蹦出“叶篇知”的名字时，不由暗暗怅然了几分。
其实她与叶篇知从未有过交集，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但每次陪着小皇帝见着她时，穆愁新也会清晰认识到，这是一个鲜活的姑娘。
以往她从书中看到，叶篇知清冷又痴情、善良却不愚笨，这样的人设是很讨喜的，穆愁新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也很喜欢她。但说到底，就算语言描述得再怎么生动鲜明，叶篇知也不过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纸片人而已。
现在身处书中，叶篇知就这样鲜活地出现在穆愁新面前，乍听她离世的消息，穆愁新却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谈不上难过，可是亲闻昨日还坐在眼前讲着话本子的姑娘，今日就敛了鼻息，还是会有一点失落。
不过……她不是女主吗？
女主光环也没了吗？
穆愁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若叶篇知按照原书剧情来走，现在应该是跟北阑君与岐山二子一起前往邯州处理瘟祸一事。
小说开篇就是讲邯州突发瘟疫，官府迟迟找不到瘟疫爆发的源头，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大规模的死亡人数使得官府不得不下令将邯州城封锁，若一月内找不着救治的方法，只能选择毁城弃人。
岐山心系苍生，派叶篇知一行人下山查探瘟祸根由。一行人在邯州查探时，发现事态或有玄机，于是有了后面不断追踪寻迹、降妖除魔，接着改换命运，北叶二人终得眷属的故事。
叶篇知怎么会来到宫里呢？又怎么突然死了？
穆愁新忽然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她想起小皇帝说的那句“今日或有事变”。
这事变说的就是叶篇知吗？那么那个“机会”……他说的机会又是什么？
……
穆愁新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真的不是来到了一个推理世界吗？
离谱啊。
宋敏之带她来到一个议事厅内。
到时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长身夭矫，看着背影，穆愁新一时觉得有点熟悉。
怪了，她在宫里认识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还有谁能让她觉得熟悉的？
宋敏之一进去就大喇喇往上座落了屁股，路过那人身边，连招呼都没打一下。那人倒是未见气恼，见着宋敏之落了座，就平举着手弓身作揖，姿态标准地行了一个礼，道：“参见皇上。”
宋敏之摩挲着耳后，漫不经心挥挥手道：“有话快说。”
那人抬起头来，眉眼明阔，平举的手没有落下，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很是恪守礼仪的模样。
穆愁新小小地讶异了一下。
怪不得感觉熟悉呢，敢情是那天见过的救人公子。
等会儿……
穆愁新脑袋转得飞快——
既然那天救过的姑娘是湘纨县主，湘纨县主又对这公子一副亲昵的模样，这人……该不会是陶绿声的白月光何曲淮吧？
穆愁新现在一点都不惊喜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要走上主线剧情了，除了男主跟男二，主角团几个她都遇上了。
所以……
那个男主角北阑君究竟去哪儿了！
合着一半天男主就不配拥有戏份呗。
穆愁新垂着双肩，有点无力。
算了，跟着剧情走吧。
穆愁新视线往前面悄悄探去，何曲淮平视前方，肩脊挺立，对宋敏之道：“恭靖王已入京，邯州瘟祸的源头还未查到线索，皇上可有定夺？”
宋敏之敲敲眉心，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那老王爷怎么说？”
“邯州粮药紧缺，郎中大夫人手不足，急需从相邻州郡调运。”
“那就照做吧。”宋敏之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事么？”
何曲淮抿着唇，沉默了一晌。
宋敏之歪着脑袋，又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抄着手好整以暇望着他。
何曲淮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虽然面上未见变化，但过了许久，穆愁新才听他又开口道：“邯州疫情扩散之势迅猛，臣请殿下，下令封城。”
封城？
穆愁新眨眨眼，这剧情……对上了啊。
封了城，接下来就是岐山一行人进邯州找寻瘟祸源头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最后查出的结果应该是鼠患。
邯州城有鼠妖作祟，本来修为尚浅，后不知为何灵力突涨，于邯州四处为非作歹，造成瘟祸横行。
“啊……”宋敏之挑了挑眉，道：“那就封嘛。”
何曲淮没有如释重负的情绪，而是又一次低着头，稽首一礼，郑重地跪下身子。
他道：“臣请奏，前往邯州，处理瘟祸一事。”
宋敏之没说话了。
他笑了笑，胳膊肘撑在一旁的扶手上，食指叩着额头，很是新奇地观察着他。
“嗯……”宋敏之道，“或许孤还得再下一道旨令？”
何曲淮叩头沉默，没有吭声。
“若一月内查不到解决瘟祸的法子——”
“毁城。”
宋敏之往前凑凑身子，语带笑意：“你觉着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九重宫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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