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情所困的鬼生日常》马放南山

59、猎杀曹孟德

　　让母亲脸上有光的正经事，自己没有干成，那个机会也已经永远错失了，后面会不会再有别的机会还是个未知数。而接下来这件刺杀曹丞相的大事体，到底是不是母亲希望他做的呢？林包其实心里没有底。

　　母亲离开自己十多年了，平时林包总是尽量避免想起她。他不想望梅止渴，也不想画饼充饥。他是个现实的人呢。他只考虑自己。

　　现在的他，是忽然长大了吗？想到母亲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情感让他眼眶欲湿。母亲死在了狱中，怎么想都不会是光彩的事。具体母亲做了什么他只是稍有耳闻，听说是毒死了三任雇佣她帮厨的主人，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啊。母亲和歹徒，在他心里永远拉不上线。别人的嘴他堵不住，他只好不去听，不去想。只要忘了这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他没心没肺的长到了二十岁，要不是遇上了心仪的姑娘，可能还会得过且过的继续混日子。世道乱，不太平，关他什么事？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林包惯常是靠手艺在赌场里混饭吃的，杀人的买卖他的确接过几桩，可是说实话，真正动刀的机会，几乎没有。倒不是说他下不去手，主要是那些目标都是些老弱病残的怂包，不是一阵恐吓就瘫了的，就是拳打脚踢几下就解决了的。有的目标才好笑呢，拿刀背在脖子上丈量一下，就昏死过去了。吓得。

　　可这次是曹丞相啊。就算林包再不懂事，也知道侯府大院，高墙耸立，警卫森严，说不定还有一群狼狗守在偏门处，专门等着那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林包有什么呢？除了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有一把来历不明的虎头刀，其余的好像就只能靠运气和临场发挥了。

　　小策姑娘问：“你有什么打算？”
　　这次她没加上“林师傅”三个字，林包感觉他和小策的距离大大地拉近了。这次他们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小策洗衣服的黄川河边，因为地势开阔，方圆几里之内有什么人都能看到，所以小策可以放心的和他讨论刺杀方案。

　　林包：“给曹府送水的车，每隔三日去一趟。我恰好认识其中一个车把式，可以跟着混进去。”
　　小策：“不行，这样你一旦出事，会连累别人，绝不能因为我的事，连累其他人。”
　　这几句斩钉截铁般的话从小策嘴里说出来，莫名的让人震撼，此时的林包，才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或许以前是个弱不禁风的娇气小姐，可现在绝对已经成长为一个不让须眉男儿的巾帼烈女。

　　他连忙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会提前潜入这位车把式的家里，在他的水车底下藏身，然后跟着车子混进曹府。不会有人知道我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小策略一思索，又说：“可是你藏在车下，车子的重量就变了，怎么能保证不被他发现？”

　　林包在心里默默地竖了竖大拇指，这位姑娘，真是心思缜密啊，自己差点都忽略的问题，她立刻就想到了。

　　林包：“我会在夜里提前把他的车辕和车脚换成轻一点的，我的分量幸好不是太重。”
　　林包刚说完这话，小策姑娘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可能是在心里估算他的体重，轻轻点了点头说，“也好，等他卸下水桶，出得府来，车子即使变得轻快了，也属正常，不至让人生疑。”

　　林包：“对，等我完事出府以后，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车部件换回原来的。”

　　小策：“然后呢？”
　　林包：“我打听到曹氏是个多疑的人，每晚睡榻前都会有人值守。这也没什么，他总不会在白天就派个人守着他的床吧？我可以白天潜入内室，藏在床下，晚上伺机行事。”

　　小策：“可是那守卫之人，必是全城顶尖的武功高强的神勇之人，你……”
　　不知道是林包误会了，还是怎么地，此时看向林包的小策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看一个死人。
　　换句好听点的话说，就是充满了浓浓的怜悯。

　　不待林包说什么，小策接着说：“林师傅，太危险了，我听说一般人不可能接近他十步之内，咱们还是算了吧。再说，即使你成功得手，可是你要怎么出来？不行不行。我不能看着你白白牺牲。”

　　一开始，小策的心意还是挺坚决的，既然林包自己执意要去，她不阻拦便是了，本来也不是她怂恿他去的。但是，谁知道事到临头，她一下子想到了林包被千人围追截杀的血淋淋的画面，那个画面太真实，太触目惊心，姑娘心软了，气馁了。

　　可是林包却恰恰相反，姑娘的劝阻倒是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斗志：“小策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牺牲？我既然敢去，就是有我自己的把握。你不用多说，好好在家等我的消息。不用担心，也不要贸然向别人打听我。”
　　小策低头不语，眼见得要把嘴唇咬破了。

　　林包又劝道：“我有分寸，时机不成，我定然不会贸然出手，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会有更好的机会。只要是个人，就会有破绽，他也不可能永远不松懈。”
　　结果小策姑娘听了这话，更加悲戚难抑，珠泪滚滚而下。

　　林包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解劝，手举起来，却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只能是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林包：“是我不会说话，惹得姑娘哭了，我，我还是走吧。”
　　小策：“不，林师傅，我只怪我自己没用。要是我自己有能耐自己去执行，又怎么会让林师傅涉险？”
　　林包：“这些是我们男人该干的事，你就别多想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还要照顾林枭不是吗？”

　　小策点点头，似乎被说服了。她把手里的衣服拧干，忽然看看林包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洗涮的衣服被褥，都可以拿来我洗。”
　　林包哪敢劳动这位大小姐，但是嘴上依然说“好。”因为他预感不这样说，小策肯定会不开心，不为他干点什么，姑娘心里总是不甘啊。

　　果然，他说了好，小策明显的嘴角一弯笑了笑。

　　这些天来，这姑娘好像第一次在林包面前露出笑容啊。

　　林包还想继续看这样的笑脸，可是天边红烈烈的火烧云提醒他们天色渐晚，该回去了。

　　林包徘徊在积薪柴房门口，不想离去。
　　小策问：“时间就是大后天，对吗？”
　　“对。在那之前，我要做些准备，就不能来看你了。”
　　小策说：“那我天天在家为你祈祷。”

　　出发前的上半夜，林包在熙熙赌坊混到戌时末，才回今觉寺换衣服。按说他应该早点回来睡一觉，但是巨大的兴奋快要使他的脑袋爆炸了，根本没有任何睡意。

　　他哼着不成腔调的曲子走近寺门，刚要抬手敲门，只听一个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林师傅。”

　　啊，是小策！

　　“小策，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到白马寺求了一个上上签和平安符，那天看你腰上系了一个荷包，可以装进去吗？”

　　林包当然求之不得，他解下荷包递给小策，“这是我娘做的。好多年了。”
　　小策说：“我猜就是。你用刀或许很厉害，可是拿针线就不一定擅长了。”

　　林包嘿嘿笑。难得从小策嘴里听到这样的调皮话，如果以后有机会在一起，能常常听到她说这样的话，那该多好啊。

　　小策把签和符装进荷包，还给林包，说：“我这就回去了，你休息吧。”
　　林包急忙跟上说：“我送你吧。”
　　小策回身阻止他：“不用，我雇了一辆车，就在前面不远处。”
　　这可能是真的，林包回来时好像看到那辆车了。于是林包目送小策消失在黑夜里。

　　想来小策还是有些积蓄的，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指缝里漏点可能就够林包忙活半年的了。
　　也好，不至于太受苦。林包想象着姑娘坐上马车走远了，才回到自己的小耳房换夜行衣。

　　起初，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当第二天早晨林包从水车下面成功溜进厨房的时候，他简直都要心花怒放了，“老子饿了半天，天上就掉下个厨房来！天随人愿么！”

　　因为时间还早，厨房里没有人，接送水车的伙计可能也重新回床上补觉去了。林包大模大样的到处翻拣，翻出几包点心，他没看上，后来在橱柜的冰藏室里，翻出一盘桂花鸭，他撕下一条鸭腿狠狠咬了一口，那香气，直接在唇齿间爆开。

　　不愧是丞相府啊，吃的就是比小老百姓高级。

　　林包不敢大意，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脑子飞快转动，考虑到整个丞相府起得最早的应该就是厨师厨娘们，他决定另寻更妥当的藏身之处。

　　连着厨房的是柴房，也不安全，再过去是马厩，马儿倒是不会告密，可是不小心惹了它们，咴咴叫起来，也够吓人的。

　　他转到马厩后面，沿着湖石铺成的小径，通往一个八角凉亭，凉亭的旁边，却是一个密闭的小屋。又老又旧，看起来像是常年封闭的样子。这是个不错的去处，可惜屋门上挂了锁。

　　林包不想再继续耽搁时间了，眼看天光渐渐亮起，府外闹市上依稀已有人声传来，林包果断的挥刀斩断挂锁的两根门栓的其中一根，轻轻取下锁子来，开门进去，然后取出备好的尖锐铁钉，将破坏的门栓重新固定好，只把锁子挂在其中一只门栓上。从里面将门带上。这样从外面看来，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真上了锁。即使事后发现没有上锁，估计发现的人也会害怕被追责，而会自己暗暗重新锁好。

　　这些小心思，按说是林包这样的人才会有的，但其实等到真出了事，正人君子之流也会变成这种人的。

　　小屋里黑洞洞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林包怀疑这是专门关押那些淘气孩子，惩罚他们，让他们静思己过的地方。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真倒霉，像他林包，就不会有这样倒霉的遭遇，老和尚师父惩罚他的方法不过就是把他关在外面，不让他回屋吃饭和睡觉。

　　这有什么难的，哪里不能找到点吃的，后山上长满了野草莓和酸枣。睡觉这玩意也是可有可无的吧，再说，外面多宽敞啊，随便扒个窝就能猫一宿。

　　林包静静的等着，等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机会。小黑屋太黑，也不知道里面存放了些什么，林包摸索着在一个类似木箱的东西上坐下来。

　　后来就人声喧腾起来，偶尔会有人匆匆经过小黑屋，估计没人注意到这屋子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人知道屋里藏了人。

　　直到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铁屋的钥匙是谁保管的？丞相可能需要拿几把刀送人。”

　　铁屋？放兵器的？林包摸摸身下的木箱，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