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头梦大千》唐溪水

3、第 3 章

　　沈岱觉得自己真是醉了，脑袋昏沉，却又觉得身躯轻飘飘的，颇有几分欲上青天揽明月之感。
　　她把目光移到水塘边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却只觉得乱花渐欲迷人眼，影影约约似乎看见了人影。她暗笑自己看花了眼，低下头又就着织锦的手抽了一口烟。随着烟雾悠悠腾起，她跟织锦漫不经心的调笑道：“宋先生也许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一定是个好情人。若是有机会，我倒也想与他春风一度，品一品人间的至情至爱。”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织锦在急急地给她使眼色，好像在暗示她勿要多言。
　　她自然是笑她胆小，一回头，却看见宋疏之在八月的桂花树下，朝她微微一笑。

　　沈岱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大厅的，诚然，她是个故作镇定的老手，她甚至还有本事朝宋疏之点头致意。看见与之同行的周怀竹也镇定自若地打了招呼。
　　但实际上，她内心慌张极了。作为一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在众人面前，她端的是世家小姐的雍容清贵，而非现在留洋归来的小姐们的自由奔放，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筹谋到更好的婚姻。
　　她知道自己庸俗，一举一动皆是算计。可是在这个世道，为自己打算又有什么错呢。
　　她现在只希望那位宋二爷过几天能够忘记这件事。没错，他会忘记的，自己只不过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毫不起眼的寻常小姐，纵使有几分出言不逊，可到底宋二爷也是留洋归来的，对于这些话语想必也是听腻了。沈岱越想，越觉得这次小小的失误不足为奇。
　　于是又恢复了自己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从经过的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盏酒，浅浅地抿了一口。接着扬起笑脸，朝着与几位她私交不错的小姐们走去。
　　这几位小姐同她一样，来自没落的贵族，受邀来参加这些所谓的舞会不过是因为当局为了安抚前清遗老。她们也都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找到一个好的夫家。
　　沈岱因一开始有婚约在身，所以一直都没有彻底地融入她们的团体，所以，当周怀竹提出与她退婚时，她第一个告诉的，就是这帮贵族小姐们。
　　她非常清楚：女人之间增进感情的最快途径，就是有一方遭遇挫折的时候，另一方对她产生的同情。
　　果不其然，这几分同病相怜恰到好处地为沈岱提供了几分便利，所以尽管周怀竹尚且没有真正提出退婚，她已经被正式接纳了。
　　照例的寒暄过后，她们也毫不避讳地继续了她们之前的话题：宋二爷第一支舞的对象究竟是谁？
　　沈岱多少有点后怕，慌忙用扇子掩面，提醒她们说：“你们也不怕人听见？”
　　“怕什么，沈姐姐也不是个胆小的人，我们在这个角落里，又有谁会记得呢？”柳三小姐是个直性子，一针见血地说道。
　　沈岱心里当然清楚，却难免不甘。她们是闪光灯下不被照及的阴暗面，是这个用金玉堆起来的盛景的陪衬品，“无可奈何”四个字已经占据了她们短暂的小半辈子了。
　　所以，自私是必要的品质。

作者有话说

　　我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