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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短暂”的“三八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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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阴云惨淡,槐安终于盼到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晴日,他腿上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也犯不着整日被伤痛折磨得夜不能寐,更重要的是,他终于不用像金丝雀那样,被锁在苏余生温暖又缺氧的牢笼里了。岁月静好,或许就该是这副模样。少年一抬头,就看见几只麻雀正立在萧瑟的树枝上,时而疏松着羽翼,把脏乱的部分清理一番,时而扑腾翅膀,停到地上,活蹦乱跳着寻觅食物。鸟儿圆溜溜的脑袋机灵地晃悠着,两只小眼睛左右扫视,机警地防护着危险。
今天,太阳不冷不热,恰好合适,走廊里静谧无声,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槐安充耳不闻,只顾着沐浴暖阳,在微风中紧闭双眼。他的手指在围栏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类似风铃的清脆响声。苏一脸好奇地观望着他,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而槐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浑然不知苏的举动。片刻后,一双温热的大手放到了槐安的眼睛上,那人用奇怪的语调让槐安猜他身份。
槐安怒火中烧,犀利地指责着调戏他的苏余生,说他不识好歹,非要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才能长点儿教训,也好收起玩性。
“别让我睁开眼啊,让我揪出来玩弄我的人,我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可没过多久,另一双新手就接了班,重新横在了槐安眼皮上,这让他更加烦躁。更无语的是,他的耳边突然被人轻蔑地呼了口气。可那人不敢露面,疯狂地戏谑着他。槐安虽恼火,可他打算顺藤摸瓜,从现在捂住他眼睛的这人开始追问。他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不是苏余生就是严密,除了他俩再没人会那么无聊。
可当他眼睛恢复光亮,视觉渐渐清晰后,他才转过身考证对方底细。结果,既不是苏,也不是严密,而是一个他根本叫不上名字、眼神飘忽不定的男生。当槐安问他是不是受苏余生指使,他一言不发地低头抠着指甲,抿着嘴巴僵持着。准确说,他口风把得很严,从他的嘴巴里,是撬不出任何字来的。他不是不想说,只是收了好处,拿人手软嘛。要是背叛了买主,那就有另外一出好戏可以看了。可槐安不想如此翻云覆雨。他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四处搜索着苏的踪迹。他想从苏的表现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此刻苏貌似有些心虚了。他在玻璃窗边故作淡定地欣赏着这场他一时兴起的闹剧。槐安用力捏住那人的手腕,终于在接近窗户的墙边发现了苏的身影。他正拿起一本儿数学课本装模作样,假装出认真沉思的神态,其实是在用余光暗中监视着走廊的一切。或许,他也被苏这样监视过。
槐安早就清楚,可没有明说,同样地用余光地观察着躲在秘密角落的苏。那人起初镇定自如,可后来被槐安抓住了手腕后,他就莫名开始慌乱,像只中了圈套的兔子,疯狂地甩动四肢想要挣脱,都无济于事。他脑袋上的汗珠越发密集,眼睛开始不自觉地扫向苏余生所在的方位。而苏也跟着慌乱起来,不是惧怕同伴告密,而是他正在暴露他的位置和方向。比起泄密,间接地告知槐安,他是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那才是最最可耻的。他认为无关紧要,可槐安最厌恶别人戏耍他。这下可没他好果子吃了。
苏余生坐得笔挺,可脑门的虚汗渗了出来,他突然意识到再隐瞒下去,槐安会一直紧抓不放,一直跟他耗下去的。距离下午开课的空闲还很长,槐安说是闭目养神,可实则是学习累了,暂停一下。难得遇上如此晴朗的天气,槐安自然不会错过。阴森的教室里只有暖气闷热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
槐安被苏打扰,自然是不能轻易原谅。不过,他突然不打算通过刁难苏的同伴而达成目的了。他决心曲线救国,用更为平滑的途径,让他自惭形秽。他松开了他的手腕,也不再留意苏的一举一动。那人一溜烟地跑进教室,喘着粗气,坐到了苏的旁边。他有些气愤,可却又不敢宣泄他的不满。只是轻声地嘀咕着,感慨着槐安不是省油的灯,这跟严密当时所言的大概相同。总之,千万别去招惹他,别人可以随便玩闹,可唯独这冷漠孤僻的槐安,万万惹不得。
槐安的计划,简明扼要,就是通过天衣无缝的借口,从而达到压制苏的目的。这不巧了嘛,老师为了顾及他的腿伤,安排他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他这下,就能在座位的问题上大做文章。正好,他伤到了右腿,让苏往里靠靠,说是怕碰到他的痛处,这不是合情又合理的事情嘛,更何况,他还可以握着苏的把柄。他要是不听安排,他就把苏害他摔破右腿的事情广而告之。最后,他若是还不服软,那就抛出最后的杀手锏,果断放弃跟他做同桌的主意。反正,目前的形式是对他完全有利的,苏余生又有何底牌跟他斗?他虽然不爱招惹是非,可这苏只是安分了几天,真是本性难移啊。
等到快上课时,苏才缓慢地走进教室。当苏正想坐回位置时,他用背部抵住了后面的桌子,用谈判的语气跟他硬气交谈。“我们制定个君子协定吧,从此以后,我们的位置得公平公开,秋毫无犯。谁若越界,谁就离开。”槐安信心十足地重复着,“没错,就是这样,看你同不同意。”
苏余生想要拒绝,可是一想,以槐安的性格,他绝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肯定有他的致胜法宝,说是谈判,其实是他跟他要签订不平等契约。苏无奈地长叹口气,铁青着脸,缓缓地回答着,内心五味杂陈,却要装出无所畏惧的自然。
“我们三七分,懂吧,你三我七。”
为了做到公平,槐安拿起尺子量了量课桌的长短,再把它均匀分成十份儿,他边计算着,边嘴上念叨着尺寸,还命令苏余生好生瞅着,出了差错可不能怪他,事后绝不负责。这一顿操作,吓得苏余生目瞪口呆,槐安完全像个只拿数据讲道理的理工男,而且做事一丝不苟,不会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尤其是那句,“一步到位,逾期不管”,着实颇有几分商人的意味在里头,而且还是那种用假称糊弄旁人的奸商,要么就是偷工减料的二道贩子。可他明明做事公道,却让人很不讨喜。苏余生突然意识到,以往的生活太过安逸,活在天堂而不珍惜,非要走到今日才追悔莫及。
“立字为据吧,白纸黑字,骗不得人,你若反悔,我也好跟你讨教一番。”槐安雷厉风行地执行着他的命令,明知剥夺苏余生并不光明,可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让他吃吃苦头,那是断然不行的。更为荒唐的情节,只有在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居然发生了。槐安掏出一块大橡皮,用红笔写上了“即时生效”四个大字,随即在练习本儿上撕下一张白纸,他用墨水又细心描了一遍,把字体的边缘和颜色都加深加粗,用力地往纸上一印。最后的签字栏,设计得很是精妙,用波浪形状的线条圈住两个人的名字。唯恐苏余生抵赖,槐安才出此下策。这或许,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吧。这份儿“公道”的契约,槐安郑重地为苏双手奉上,增添了整个事件的仪式感和喜剧感。
平时不敢嘲笑苏余生的严密,今天居然捧腹大笑,发出来类似猪哼哼的惨笑,他捂住嘴巴,又把头钻进桌兜里,不知不觉肚子已经疼得厉害。可是这一系列的情节,实在搞怪。他莫名发笑的原因,不知如此。还有白天的伙计跟他观点一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都说槐安是难啃的硬骨头,可苏余生偏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行为勇气可嘉,而他只能在精神上予以支持苏余生,可身体上不敢冒昧槐安。
槐安跟教导主任,或许是同一类人吧,都是严格按照制度办事的老夫子。槐安双手抱拳,放在怀中,此刻的他神气十足,把苏余生治得服服帖帖的。他等苏签字画押后,才给他放行。随后,槐安用修正液,在桌子上规定的零界点为起点。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跟契约设定面积虽有区别,可差距很小,只是形状上,像两块被虫子咬过的叶片,只是他的面积是苏的两倍还多。
“你出入时,小心点儿,我可是病号呢,我的腿可还没好透呢!”槐安大声地命令着苏,冲他勉强地微笑了下。随后,他稍微停顿了下,又补充到“记住,提前知会我声,我怕我学习太过投入。”
苏余生感到高中三年的好日子都在今天一举败光。可他不得不接受,挤在狭窄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