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非白羽

3、骕骦

　　刚才的小太监，现在的晋阳公主，正在溪水边整理仪容。
　　汝南王说了什么，裴三少一句都没听见。
　　原来这就是汝南王心心念念挂在嘴边的兰陵。
　　先朝末帝的遗腹公主。
　　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
　　汝南王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裴元帅是汝南王的授业恩师，所以裴三少会与汝南王相熟自然在情理之中。
　　但是，好像也还没到通家之好的地步吧。
　　看着汝南王丝毫不避嫌地为晋阳公主整理衣袖，三少觉得自己此时无比多余。
　　行伍出身的裴三少，最见不得儿女情长这套。
　　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公主含羞带怯的样子，只让他觉得憋屈。
　　忍无可忍的转身走向自己那匹没出息的战马。
　　没留心晋阳公主眷恋的眼神和汝南王嘴角的戏谑……

　　那一次春狩，裴元帅少子以猛虎一头拔得头筹。
　　皇上龙颜大悦，一边称赞着裴府人才辈出，一边命人带过一匹良驹：碧眼青鬃，毛卷红纹，四蹄立处，高有六尺。
　　裴三少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晋阳公主虎口脱险的坐骑。
　　生于大宛之西，长于洛水之畔，《左转》上的唐侯名马——骕骦。

　　篝火噼啪，骕骦马悠闲地啃着河边的青草。
　　新任的押粮官枕着亮银枪，看着天上的星星。
　　耳畔是淙淙流水，还有……马车那边传来的琵琶之声。

　　离开京城已经有半个月了。
　　晋阳公主倒不似当年乔装射猎般古怪，安分的从不在人前露面。
　　若不是这琵琶曲子，押粮官真要怀疑那马车里是不是正上演着一出空城计。

　　第一天扎营之时，平安就来传过话。
　　军务要紧，不要因为公主耽误行程。
　　之后黎明即起，入夜方歇的一路颠簸，也不曾听那主仆抱怨。
　　比起两年前扯住汝南王撒娇的样子，倒是长进很多了。
　　也许是因为到前敌可以看见汝南王，所以觉得许多辛苦也都值得？
　　想到自己那师兄汝南王，押粮官忽然觉得那股烦躁又回来了……

　　汝南王本是太祖之子，当今皇上的亲侄。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去了储君的名头，改封了汝南王。
　　皇权争斗，皇上与汝南王的关系却是十分微妙。
　　若说当今皇上不防他，却让他师从裴元帅，几年置身边关苦寒之地。
　　若说当今皇上防着他，却又让他手握半块兵符，俨然大权在握。
　　何况逢年过节不年不节，从京城搬到军营里的吃穿用度不计其数，俨然是宠爱的不得了。
　　当真是圣意难测。

　　汝南王虽然常驻边关，裴三少与他却也不过就是因为父亲这么点关系。
　　真正与他亲近，还是因为那次春狩。

　　自从裴三少得了骕骦回了边关，与汝南王倒是频繁交往起来——晋阳公主给王兄捎来的新鲜玩物里，总有那么一件两件事要送给救命恩公的：
　　绣花的钱袋。
　　绣花的鞍垫。
　　镏金的马镫。
　　编花的腰带。
　　鹿皮的战靴。
　　百蝶穿花斗篷……

　　开始的时候一直推脱着不收。
　　汝南王说你就当她一番心意，而且很多兄弟都有，你不收倒是见外了。
　　裴三少收了公主礼物，自然少不得与汝南王一番客气。
　　听汝南王念叨着兰陵是如何温柔贤惠，如何国色天香，虽不感兴趣却也不觉得烦。
　　早前就经常听闻晋阳公主与汝南王青梅竹马，如今见他如此心心念念，只当他情深意重，心下倒是有几分羡慕。
　　那汝南王林怀谦对裴老元帅极为敬重，又从不拿架子压人，裴三少也是直爽的性子，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情同手足了。
　　只是他这手足，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让裴三少颇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