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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崩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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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放学。
屈·直树·广白又一次高冷地拒绝了某一位少女的粉红信封。
吴攸盯着屈广白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加快脚步叫住了他。
屈广白回头,真奇怪,他好像感受到了校服里的心跳。
吴攸把目光移开,她看到走廊拐角处扶手的绿漆掉了,斑驳出一点红锈。银灰色的暖气片沾着陈年的灰尘,暗暗地听着。
“你……能不能……能不能……和我……”
“我知道,我不想听。”
屈广白打断了吴攸的勇气。
屈广白怕自己说“好”。
12岁的少年有着叛逆的孤勇,他向往着做攻不下的冰山,享受着教徒俯首称臣,如果动了凡心就该下神坛。
吴攸却意识到,她逾矩了,她始终是多余的,是令人厌恶的。
她是粘在老旧楼道里的小广告;
她是过期面包货架上的绿色霉菌;
她是工业树皮上的浅色桦尺蠖;
她是肚皮里隐隐作痛的阑尾;
这份被自卑裹挟的青春命中注定要埋在春泥里,她还是莽撞了,这样的年纪不配拥有贪心的权利。
这天过后,两人就变得有点奇怪。
奇怪到学校里传出了:屈广白那个呆子一样的同桌竟然恬不知耻地向屈广白表白了,屈广白当然是拒绝了,结果那个同桌还三番四次地骚扰他。
而当事人屈广白状态不对,甚至拿手数学竟然没有满分,更为这份校园风月添一份真实。
谣言的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吴攸不知道老师听到的版本是什么,她只明白她在老师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好好学习,只想着恋爱甚至骚扰屈广白的人;她变成了罔顾父母期待的人;她甚至拖累那个谪仙一样的屈广白。
老师先将他们的座位调开,嘴巴一张一合,具体的内容吴攸已经听不清了,只感觉耳朵嗡嗡的,老师的眼睛好似不经意地又故意地射出锋利的刀子,刮着吴攸的血肉,鞭挞着她的灵魂,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渺小,而自己正□□着站在教室中央,脖颈挂着“不知廉耻”的牌子,周围同学们的脸开始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野兽,正在向她丢秽物。
这样的年纪拥有不该有的心思是要受刀俎凌迟的,她是那罪大恶极的夏娃,该受到伊甸的惩罚。她该跳入滚烫的锅中煮,人人皆可啖其肉饮其血。
吴攸拘谨又局促,她的世界观还不能成熟到为她辩解,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沦为少数,她想要获得一种参与感,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是错误的,她不配拥有友好与眷顾,她千不该万不该让那个对象成为屈广白,让屈广白的名字和她放在一起,是对他的亵渎。
屈广白和她是太阳黑子和太阳,银河行星和太空垃圾。
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被推倒,蝴蝶的翅膀扇动了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
吴攸的学习成绩下降很快,她也成为所有老师训诫学生早恋的反面教材,甚至还是自不量力地高攀。
数学和英语因为脱离了中国好同桌屈广白开始一落千丈,只剩下了还算拿手的语文。
“吴攸,抄你同桌抄的挺好啊,作文又是抄哪本作文书?”语文老师对吴攸的“丰功伟绩”也略有耳闻。
12岁的孩子们聪明又敏感,他们准确察觉到了老师的敌意,他们必须抓住主流价值观才能获得老师的青睐,与老师统一战线,将炮筒对向吴攸。
没人愿意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谁都想获得来自长辈的夸奖。
她终于又成了古堡中的幽灵,连何欢都找不到钥匙。
千寻跟着白龙走了,无脸男永远地留在了列车上。
而何欢每次来找吴攸讲几句话,就会被其他同学冷嘲热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你要和被排挤的少数人站在一起,你就也会沦为少数人被人排挤。
何欢哪里经历过这些,何欢也不过就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她哪里有勇气去面对指指点点。
吴攸不愿意承受这份负担,她把何欢推远,她一人呆在这深渊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