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是我的前任》鱼里十一

11、偏执

　　赫程曾见过鱼梵川两次。

　　第一次，是他千辛万苦的通过了灵宗的入门考试，初次见到各峰长老时。

　　灵宗领域内共有七座灵气充裕的山峰，除却宗主所在的芳华峰和外门弟子所在的萤皓峰，其余五座山峰各有一名长老坐镇。

　　灵宗的入门考试每十年举行一次，失败者要么回去发奋修习，十年后再来；要么接受其他门派的招揽，成为一名真正的修炼者。

　　而余下的获胜者，则会被集中在萤皓峰广场之上，由早已等待在此的各峰长老挑选，被选中的幸运儿从此便作为内门弟子，跟随各峰长老修炼，而落选且想要继续留在灵宗者，则只能作为外门弟子，做做杂务，修习简单的术法。

　　同所有新弟子一样，赫程当时紧张得不行，心里万分着急却又不敢直视各位长老，生怕自己冒犯了他们。

　　但是，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被选中，兴奋地尖叫、激动地向选中自己的长老鞠躬行礼，连连感谢，赫程终是耐不住了，咬咬牙，抬头看过去。

　　高位之上，五位长老神色端肃，冷着脸垂眸看那些新弟子，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是在市集里挑选菜品，质量是其次，眼缘才是第一。

　　他这大胆的动作，果然引来了长老们的注意，其中一位直接低头，目光轻飘飘的对上他的双眼，半晌，赫程见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见状，赫程只觉得浑身热血逆流，全部灌进了脑子里，甚至连周围嗡嗡嗡的嘈杂声都听不见了。

　　然而，就在此时，天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有人负手踏空而来，几步便出现在了高座之上。

　　众人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的鱼梵川容色清冷，有欺霜赛雪之貌，世间万物之美，也比不过他淡淡一瞥。

　　只见他翩然落地，回身冲着高台上的人施了一礼，轻声说了些什么，几位长老便幽幽起身，先后离开了。

　　速度快得，让人还来不及反应。

　　众弟子哗然。

　　而赫程，看着那位长老毫不留恋的背影，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僵立原地。

　　鱼梵川蹙眉，脸色更冷了几分，左掌轻轻一挥示意大家安静，开口道：“诸位长老有事，先行一步，之后的选拔，由各峰亲传弟子代为执行。”

　　言罢，他便退后一步静立着，不再开口。

　　那之后，一直到整场选拔结束，再没人注意到已经完全呆愣在原地的赫程。

　　一直到百年后的今天，早已成为了外门长老的赫程还时常忍不住想，若是当时，鱼梵川晚那么一秒，就一秒，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是不是也能成为声名远扬、世人交口称赞的某某仙师，而不是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外门长老，同一群毫无天赋的废物在一起发烂发臭，无人问津……

　　而他第二次再见到鱼梵川，两人的境遇，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赫程落选，成了外门弟子的一员，他不甘心，费尽心思讨好外门长老，最终被对方收为亲传弟子，待遇虽比不上内门那些人，但在外门师兄弟之中，他已经成了众星捧月、竞相讨好的对象。

　　而曾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鱼梵川，却已经堕落成了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一般的魔修。

　　那一日，赫程作为灵宗弟子，随着仙盟的讨伐大军一起，攻上了空妄山。

　　既是被逼上了悬崖，灵力耗尽，鱼梵川依旧保持着仪态，还是那么的清冷雅致，似乎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时的鱼梵川，一头乌发已然雪白，据说，是因为他练邪功，最终走火入魔遭反噬造成的。

　　他撑着‘念’，站在雪山之巅，整个人白得近乎要融入那天地之间。

　　最后，已成了灵宗宗主的麟华君氿桉拔剑，打算给这个宗门叛徒最后一击。

　　冥渊剑一挥，剑势雷霆万钧般的落下。

　　众人皆道，失了灵力，即使是品级几近仙器的‘念’，也难以抵挡住这一击。

　　可惜了那灵伞，今日也要折损在此了。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剑气落下的一瞬间，鱼梵川收了势，将‘念’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那一击，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鱼梵川的身上，只一刹那，鲜血如红梅般肆意绽开，浸染了一地，造就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赫程眼睁睁看着鱼梵川落下悬崖，埋骨深渊。

　　至死，都是那般睥睨众生、不染凡尘的冷艳。

　　……

　　“南杞君，您，您终于回来了！”

　　赫程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仰着脸看着蹲坐在黑暗里的人，面露激动。

　　这人谁啊？

　　他认识我吗？

　　不对，我不叫南杞呀……

　　鱼梵川手撑着地面，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又想起身后的几个孩子，生生忍住了。

　　他一边努力的借着光想要看清来人的长相，一边道：“你，你先起来，别这样，你认错人了吧？”

　　对方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激动地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猛烈摇头：“不不不，没认错，一定没认错，您就是南杞君，化成灰我也认得您！”

　　鱼梵川感觉对方的话怪怪的，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拽回自己的衣摆。

　　“你先起来，别这样趴着……”

　　“您看，您承认了！您承认了是不是！您就是南杞君，您就是他！”

　　赫程兴奋地仰起脸，沾满泥的双手猛地抓住鱼梵川来不及收回的手，语调突然提高，神色似有些癫狂。

　　“呜……”四个孩子被他的语气吓着了，瘪着嘴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鱼梵川也被他的动作吓得不轻，箍在他手腕上的那双手冰凉刺骨，指甲也分外的尖利，深深地嵌入他的肌肉中，如同地狱中爬出的厉鬼，执拗的拽住那一根救命稻草宁死也不松手。

　　地窖小，空间不够，他根本就站不起身，就这一个别扭的姿势费力的挣扎着，又心系孩子们，半天挣脱不开，立刻便急了，咬牙往对方身上踹去：“你松手！我不认识你！滚开！”

　　“您当然不认识我。”剧痛袭来，赫程笑容愈发的扭曲。

　　如果现在霄深他们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赫程是极其恐怖的。

　　满脸涨红，额上青筋暴起，眼神里充斥着偏执和疯狂，浑身都神经质的颤抖着，如同彻底陷入兴奋的赌徒，浑身上下的欲望都在叫嚣着、呐喊着，比邪修更邪，比厉鬼更可怕。

　　他撒开手，在前者再次踹过来之前，双手钳住了对方的脖颈。

　　他听见对方的颈骨在自己的手掌下咯吱咯吱作响，任由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在自己手中徒劳挣扎、不得解脱，语气癫狂的笑道，“可我，认识你啊……”

　　……

　　葛老找到客栈的时候，就见霄深几名弟子懒懒散散的坐在院内，没看见孩子们的踪影。

　　他怒极，一掌掀开院门，随手捡了一条枯枝当武器，毫不犹豫的朝那群受惊的弟子们袭去。

　　“是你！？”

　　见今天早上还弓腰驼背、说话有气无力的老人突然灵气大盛、气势汹汹的朝自己冲来，霄深很是惊讶。

　　“你居然也是修士！”

　　还没等他惊讶完，蕴含肃杀之气的树枝便抽到了他的身上，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啪！

　　霄深被抽中，整个人直接摔到了旁边儿的树干上，疼得脸色都变了，话也说不出来。

　　“师兄！”

　　见状，白宏迅速拔出剑，双手握住挡在身前，双目紧紧的盯着老人，谨防他再次发难：“老先生，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商量，您不要乱伤人……”

　　“好好说？我好好儿跟你们说的时候你们听进去了吗？”葛老冷着脸，一步步逼近他们。

　　“我告诉你，我们可是灵宗弟子，你敢伤我们，不怕灵宗追责吗！识相的……”被这么个老人放倒了，霄深很是不服，强撑着站起身，一脸骄傲的叫嚣着。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老人反手又是一鞭抽出，来不及躲闪的他再次被击中，这回没有树干垫背了，他直接后脑勺着地，当场昏死过去。

　　“狗屁灵宗，枉为仙门之首！连两军交战都知道不伤妇孺、不祸及百姓，你们这些天天满嘴仁义道德、匡扶正义的修士，却做出绑架手无寸铁的孩童这种厚颜无耻之事！”老人怒视着余下的几名弟子，厉声道，“这与那些毫无人性的邪魔外道有什么分别！”

　　白宏他们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是了，仔细回想起来，他们从最初下界，本是为了教化百姓，授予他们仙法用以自保的，怎么到了现在，却变成了不择手段的逼迫百姓们顺从呢？

　　他们的初心，他们的原则，他们心中的道义呢，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我们……”白宏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不敢与老人对视，也不知作何解释。

　　“孩子们呢？”毕竟不是自家后辈，葛老点到即止，不想与他们多纠缠，而是扔了树枝，直截了当的问道。

　　弟子们连忙指路：“在，在那边儿地窖里，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

　　老人挥挥手，几步走到留着一条缝儿的地窖前，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见下方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心里一紧，连忙掀开石板，矮身进入地窖。

　　还好，失踪的四个孩子都在这儿了。

　　虽然身上脏的不行，但至少没受伤，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莫哭莫哭，爷爷来了，爷爷保护你们，不哭哦……”

　　老人松了口气，一手抱着年纪最小的禾禾，一手轮流拍着其他几个小孩儿的背安抚着。

　　“爷，呜，爷爷……”禾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哑着嗓子道，“哥哥，大哥哥被坏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