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兽谈》云清楚

11、遗迹

　　凝幽说罢，转身带着众人一头扎进丛林。
　　日光渐渐西移，山林间的景色也越来越昏暗。
　　凝幽轻车熟路地在灌木碎石之间穿梭着，像是走了无数遍。
　　跟在身后的人们也因为路况过于复杂，不得不专心对付脚下。
　　山间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鞋子踩过枯枝败叶的咯吱声不停地传来。
　　这是一条只有凝幽知道的路。即使是雨祺和白叶，也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真的有应龙留下的遗迹。也许圣兽是知道的，可因为应龙消失得太早，也未曾想要去探寻过。
　　凝幽刚到圣兽潭的时候阴暗又孤僻，一天不说一句话。几个老神仙为了消除孩子的童年阴影简直伤透了脑筋。无奈之下，钟情提出了“带孩子在树林里转转接触接触自然”的想法。于是几个老神仙又担当起了遛孩子的重任，带孩子遛起了山林。
　　兜兜转转之间，凝幽对山林子的情况也逐渐熟悉。
　　她开始提出去其他地方转转的想法，经常带着老神仙们钻一些远离大路的刁钻之地。
　　某一天的冬日，凝幽跟随亲师父在消夏洞府修行。休息期间，凝幽主动想要去山林里散步。
　　文骁念在是徒弟逐渐敞开了心扉，第一次想要自己做点什么，于是欣然应允。
　　凝幽灵活地钻进了树丛，七拐八绕，竟听到了龙吟声。那声音低沉悦耳，若隐若现，如同一条来自上古的河流，穿越时光汩汩地涌来。凝幽福至心灵，钻进一片飞瀑的水帘后。在那里，她发现了坍塌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石像。
　　石像的基座早已变成绿油油青苔的领地，粘腻湿滑，散发着潮湿的味道。一座飞龙雕像从底座截断倒在地上，躯干被茂盛的草木缠缠绕绕。然而龙翼有力地展开着，每一枚鳞片，每一根羽毛皆栩栩如生，仿佛要挣扎着冲破束缚，卷起地上的狂风。
　　凝幽在应龙身上摸摸索索，小手一用力，咔吧一声。
　　闻讯赶来的四位老神仙：造孽哟孩子把老祖宗的爪子给掰下来了——

　　是时，大师姐凝幽带着众人跋山涉水，钻进了瀑布后，面对着被她掰断半截爪子的应龙。
　　雨祺和白叶站到凝幽身边。
　　凝幽伸出手指在龙眼睛上点了点。一道灵气注入进去，石制的龙目微微变得透明了起来。
　　凝幽示意雨祺和白叶原样照办，又回头去示意幻舞：“师妹，过来。”
　　“四圣兽的力量汇聚给应龙，遗迹就会打开。”
　　幻舞把玄武灵力注入应龙石像的时候，看见一旁的凝幽。
　　凝幽正与白叶说着话。
　　“……师父是去过朱雀遗迹的，为何……”
　　“若能瞬间参透，又如何能叫上古遗迹？”凝幽轻轻地叹气，“或许遗迹的力量被所有人远远低估了。”
　　“钟情师叔只得窥见一二，尚能行逆天改命之术，生生创造了阴之传人。我有一大胆的猜测。”凝幽说着，看向正在注入灵气的幻舞，“或许本就没有‘天谕’或‘规则’，‘天谕’与‘法律’不同，只是人在漫长发展的路程中，制定来束缚自我的框架。”
　　白叶吃惊地“啊”了一声：“师姐你不可如此……”
　　轰的一声，应龙的两只眼睛亮起耀目的白光。丛丛杂草压低了身子，露出完整的应龙躯干。身后，瀑布的水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之门。
　　应龙遗迹。
　　凝幽没有回应白叶未说完的半句，带头走了进去。
　　与幻舞所想的不同。她本以为空间里会是压抑的墓园，记载着时光流逝的古旧战场，或者是一片庞大的古迹。
　　而此时她站在温暖的夕阳里，面朝着橙红色的温柔红日，悬崖连接着漫无边际的茫茫云海，岸上却是如瀑的紫藤花林。
　　花林尽头是一座精巧的园子，尽管许久无人居住，却纤尘不染。浓厚的灵力在这一方空间运转，而它正是整个中国能量中心结界——圣兽潭结界的源头。
　　古老的应龙遗迹。
　　凝幽默默环视着这一片遗迹，而后满足地点了点头。
　　“挺好。挺合适。”
　　她转身吩咐白叶和雨祺：“雨祺回圣兽村通知全体居民搬家，白叶回圣兽潭搬物件儿。”
　　雨祺和白叶双双愣住。
　　“还有什么问题？”
　　雨祺迟疑着说：“你刚刚和白叶说那么多……我以为你打算勘探一下遗迹来着？”她伸手指了指遗迹里的园子。
　　凝幽说：“我参不透。我也没成为圣兽传人多久，也没跟戴云晚他们正式打过架，知道的不比你们多。时机不够。”言罢转身要走。
　　“什么时候才够？”雨祺拉住凝幽的袖子。
　　“等雏鸟们翅膀长起来。”凝幽点了点雨祺的脑门，“等我们彻底了解戴云晚到底有什么，等我们找到所有的神兽遗迹，等我们正式成为伙伴。”
　　雨祺若有所思。
　　“走吧，雨祺。”白叶拉住雨祺的胳膊，“先把当下要做的事做了。”
　　二人消失在空间之门里。
　　凝幽回过身，走向站在一边的三个萌新。
　　“我来给你们上课。吐纳都学了吗？”
　　三个萌新点点头。
　　“云崖，读的书多，基本招式都会吗？幻舞，夜影镰刀出来了吗？冉玲……”凝幽犹豫着扫了冉玲一眼，后者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试着，打个火苗出来给我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冉玲觉得大师姐突然就散发出了小学老师的气质。

　　紫藤花林边。
　　“凝灵气于丹田，提起而上是为轻功，运气与躯体是为奔跑跳跃。化天地灵气为载体托举身体便可以漂浮。体能训练是为了提高筋脉对灵气的承受能力，早上二十公里爬悬崖，晚上吐故纳新，其余时间则是与我对战。”凝幽言简意赅，“有没有人有问题？”
　　没有人有问题。
　　“今天的吐故和体能训练都做过了，冉玲师妹可以先到旁边坐着观战。云崖先来。”
　　云崖默默运转起体内的灵气，严阵以待。
　　凝幽手中冰凌不断凝结着。抬起手冲着云崖一挥，云崖提气后撤，极寒的灵气迎面扑来，掠过草地，凝上一层冰霜。云崖原地滑出十几米远，纵身跳起，食指凝出一道月牙形的光芒，抵挡凝幽射来的束束冰凌。
　　凝幽轻抬手指，脚下的冰凝成阶梯，托着她一步步向上走来。她不慌不忙地拨动着手指，一束一束冰凌像浮游炮一样密集，打不掉也甩不开，砸得云崖手忙脚乱，聚光防守。凝幽还在出声提醒：“有什么招数都用出来——”
　　云崖暗念一个诀，光芒凝聚于手心，甩出两把耀目的柳叶双刀。刀锋微侧照亮她明亮的眉眼，无声无息却颇有力气地把凝幽飞来的冰凌全都拨了回去。而后摆脱了凝幽压制的云崖脚下一动企图飞身凝幽，凝幽轻轻一笑，手腕翻动。
　　“狼牙——”
　　骤然天上一座尖锐巨大的冰山向着云崖砸了下去！
　　“大，大师姐——”冉玲尖叫了一声。
　　云崖回头看，冰山已是分分钟将她碾碎的节奏，她大喊一声不好，双手在身前划动，霎时间打开了一个空间之门！
　　空间之门打开的一瞬，冰山已经重重地砸了进去。与此同时，凝幽的背后出现了空间之门的出口。
　　“好主意，原来空间之门还可以这么用。”凝幽欣慰地笑笑，并不回头看，巨大的冰山在身后咔嚓一声，碎裂成了无数细碎的冰片。
　　“可惜太慢了。”
　　细细碎碎的冰片映照着灿烂的夕阳，像是漫天的星辰。

　　凝幽轻轻跃回地面上，抱着胳膊气定神闲地看着云崖擦着脸上的汗。
　　幻舞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夕阳的光笼罩着凝幽的白发，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温柔光辉。即使凝幽什么都没说，“不痛不痒”四个字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自始至终凝幽都像在陪玩一样。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将云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反观云崖，消耗很大的样子，对武功的运用勉强算可圈可点。平心而论，幻舞并不能说自己能做得更好，更别提小冉玲似乎什么也不会。
　　而她们正在僵持的敌人，却是比凝幽强大得多的存在。
　　幻舞脸上爬上一丝愁云。
　　他们这速成教学真的靠谱吗。
　　“该你了，幻舞。”凝幽喊幻舞来对战。
　　幻舞站起来拍了拍裙子。
　　凝幽瞥见幻舞眉间的一丝愁云，嘴角有了弧度：“你在想的事情先放一边，先来和我打一场，我来告诉你原因。”
　　“……好吧。”幻舞迟疑着化出手里的夜影镰刀。但时间不容她迟疑，凝幽的浮游炮就已经照脸砸了下来。
　　幻舞找不到出手的时机，也看不到冰凌的运行轨迹，只得躲避，在冰凌的缝隙里辗转腾挪，仿佛在被凝殇逗着玩。
　　凝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挥动着双手站在原地。
　　幻舞大喊：“大师姐——给点提示！”
　　“提示吗？”凝殇徐徐引导着：“想想黑夜法则的修炼方式，想想黑夜法则的特点。”
　　黑夜法则的特点？不就是黑夜……黑夜？
　　幻舞抬头看着凝幽那些闪闪发光的浮游炮。
　　紧接着她灵机一动，聚灵力于双眼。眼前的景色立刻被黑夜所覆盖。每一束冰凌的尾端都拖着夕阳的余晖，在眼前如流星般划过。
　　看到了，轨迹看到了。
　　幻舞聚了灵气钻出浮游炮的缝隙，一个跟头蹿到空中，拉开了距离，凝幽的浮游炮掉转朝向面向幻舞，幻舞吞了口口水，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三，二，一。
　　冰凌刺过来的瞬间，幻舞抬起镰刀劈了过去，只一刀便劈碎了所有的冰凌。幻舞却并未像云崖一样近凝幽的身。她弓着身子浮在半空中，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盘算着怎样的攻击才有效。
　　凝幽却没打算继续打下去。她收起了灵气的运转，微笑着看着幻舞。
　　凝幽说：“你知道为什么你一刀可以打碎我所有的冰凌吗？”
　　幻舞：“因为我刀大？”
　　凝幽：“……”
　　云崖：“？”
　　凝幽说：“你的灵力，被锻炼过，比云崖的强。”
　　她打了个响指，半空中浮现出一座巨大的冰山：“我耗费这么多灵力，可以凝出一座冰山，你耗费这么多灵力，可以抖出一把巨镰刀，可以让黑夜覆盖双眼看清我冰凌的轨迹，或许云崖耗费这么多灵力可以凝聚出几千个小光刃。而冉玲，只能打一个小火苗。”
　　“灵力越强，越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快速地运用起强大的力量。吐纳是让你们收纳天地灵气为己用的手段，不停修炼，会变成真正的圣兽。那时你们也许会做到光的爆炸，接近光速的移动，会做到昼夜颠倒，时间停止，甚至移山平海。”
　　“然而在那之前。”凝幽收了冰山，玩起了浮游冰凌，“在遇到强大的对手之前，你不可以靠灵力去硬撞。”
　　“我只要把七八个冰凌变成成百上千个，你万不可能抵挡。云崖刚才用空间法则转移了我的‘狼牙’，则是我要在对战中教给你们的——打架要讲技巧，要学会四两拨千斤。”
　　三人都沉默了，默默地听着。
　　“吐纳和体能训练培养速度和灵力，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是圣兽传人，不存在揠苗助长一说，要相信你们有无限潜力。关键是，打破舒适圈。”凝幽走到幻舞面前，“我有回答你的问题吗，幻舞师妹？”
　　“有。”幻舞点点头，“我还要一个冒昧的问题……大师姐，你刚刚的冰山叫狼牙，请问浮游炮有没有一个招式名字啊？”
　　凝幽愣了一下：“……万世不竭。”
　　幻舞：……
　　云崖：……
　　幻舞小声地问：“师姐……你是不是……玩某款国产网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