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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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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刚刚结束,有些游客还没踏上返程,但做旅游生意的商家已经不算太忙,便三三两两聚在了一起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就搓起了麻将,有客人喊便应一声,简单的事儿便支使自家的小孩儿去做,等回来就从压在桌子上的“赌资”里抽出来三五块打发孩子买根冰棍。
古镇旁边新开了没多久的客栈老板抱着把吉他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隔壁院子的热闹,听着邻居的招呼就笑着摇了摇头,只轻轻拨着琴弦,带出还不太成流畅,却已经有了雏形的好听调子。
老板看起来脾气不是特别好,抬眼间连笑都有股锋利,却又矛盾的有股说不上来的温柔味道。
他时不时会揉一把长的霸气但是叫起来粘人又娇气的小黑猫,即便放在石桌上的茶水被猫咪打翻浸湿了写满字的纸稿,也只是放下了吉他揪着猫的后颈抱进怀里象征性的打了两下屁股。
这里的生活似乎除了旅游旺季,剩余的时间都有着过分的悠闲跟宁静,老板还捏着猫的下巴说些什么,外面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从头到脚都精致或者说是严谨到不仅与这里格格不入甚至与度假也毫不相干的男人。
客栈老板愣了下,把猫轻轻一扔:“玩去吧。”然后站起身随意拍着身上的猫毛问:“您几位?住店还是喝茶?”“两间房,包年,住店也喝茶”外面有人推着轮椅进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继续说“主要是来追星”。
南方的五月已经很热了,先进来的男人却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轮椅上的男人不至于如此,却穿的像另外一个季节,不知是因为畏寒,还是为了自尊在掩饰,他身上的风衣与腿上同色的毛毯勉强盖住几分残态,然而却还是隐约看得到约束带穿过他的腋下将人固定在轮椅上的孱弱,这模样让退了圈子还被追到自己客栈的辜惊鸿都生不起怒气,咬了咬牙捞起桌子上的笔直接签在了男人的外套上“娱乐新闻没看到么,还有什么好追的。”他签过直起身却扫到了男人手上八位数的表,动作一滞。
“内个,是你自己追来的哈,我签都签了一会儿看到新闻后悔了也不能找我赔啊”
“老板,房间包年,您倒是办一下,还是这客栈不给残疾人入住啊。”他边说边递出身份证“我是司荣,麻烦老板”
辜惊鸿稀里糊涂的就给人办了入住,顶配“套房”两间,一年。
房间安排好之后司荣便操纵着轮椅停在了石桌旁,而最开始穿着西装的男人则带着几个人往楼上一趟趟的搬东西,辜老板站在吧台那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越想越不对,这人看着就不像是个疯狂追星族,自己难得认识的那块表就不是普通人买的到的,这样的人追个黑料漫天的过气摇滚明星追到这儿来怎么想怎么奇怪,便走出客栈一屁股坐在藤椅上看着他“这位司荣先生,打个商量告诉我您到底是来这儿干什么的,让我知道知道,我这心里发慌啊。”
“我本来想装做被公司开除,家人抛弃的流浪汉来客栈骗吃骗喝的”他没直接回答,很自然的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辜惊鸿也没注意,笑了两声抱起吉他拨弄和弦
“您这样说我就......”
“但是后来实在是演不像又不忍心骗你。”
“说的好像我就一定会被骗一样,司先生果然不是来追星的,在你眼里我像个智障。”
“嗯,你或许不会被骗,但是会让我骗吃骗喝,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司荣说罢顿了顿,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但不是智障,是善良。”
辜惊鸿听了愣住了几秒,然后开始边夸张的搓了搓手臂边哈哈大笑“天呐,我以为只有小姑娘在网上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你个大男人当面吹彩虹屁,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司荣窝在轮椅里看着他笑,眼里也带了笑意 “我得证明我是来追星的阿。”
“别再说了,求求你就这一次,我信了我信了,真的信了。”
辜惊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觉得这人一副矜贵优雅的病弱贵公子画风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违和,于是便笑的停不下来,甚至有越笑越厉害的趋势,人伏在桌面上几乎直不起腰,跑去玩了的猫都被“叫”了回来,惊奇的趴在旁边盯着他,微风轻轻拂过,叶子飘落了几片,恰好落在人的发间,司荣伸手拾起收进口袋,就坐在一旁看着人笑,即便笑的是他面色也只带着淡笑,没有尴尬更没有恼羞成怒。
房间许是已经打理好了,精英男带着其他人离开,然后自己坐回了客栈一楼茶馆靠着门边的位置时不时看一眼坐在树下的两人,辜惊鸿总算是勉强笑了个够停了下来,尴尬生疏似乎也随着这一通笑闹削减了不少,他微微颔首像只骄傲的猫,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精英男看你吶,他是你什么人啊”
“精英男?助理,谢谨”司荣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好笑,边带着丝笑意回应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息。
本来就是开车过来的,又与人闲扯了许久,坐的久了他身体也不太舒服,若是刚认识便出了丑,虽是有利于卖惨博取些大明星的同情心,却不利于追心上人,恰巧谢谨那边有文件需要签字就跟人打了招呼回了房间。
他第一次见到辜惊鸿是个挺俗气的故事,那会儿这人不是大明星,裹着个军大衣,是真的最落魄的蜗居北漂的样子,抱着把最破的吉他在地铁通道唱歌,连过气俩字儿都不配谈,自己因为身体的原因也被当了弃子,心里不服气,便闹着要自己生活,只可惜年少的傲气抵不过离了护工都难以自理的生理限制,光是保持体面就要耗费许多精力,更别提想在事业上大展身手。如今早已经不是八十年代遍地黄金的时代,白手起家在市场基本饱和的状态下本就不简单,更不用说他这样的身体,没带着资金出来,没人愿意信二十来岁残疾的青年有什么投资的本事,只好接些翻译的工作维持生活,生活的残忍跟家族权力斗争的残酷,不尽相同却也相似,无力感便一点点的磨没了所有的精气,觉得那就这样吧,拿着分红被养一辈子其实还是比大部分人过得好,又有什么好矫情的,即便吃点白眼也无所谓,坚持几年搬出去便好了。
命运就是很奇妙,就在他决定灰溜溜的回家的最后一晚,见到了辜惊鸿。
连地铁通道里的灯打在他的脸上都像是最顶级的舞美营造出的虚幻场景,于是他就在那看人弹了一晚上的吉他,唱了一晚的歌,直到人收工也打算离开,却被叫住,他问“诶,喝酒吗?”
那是司荣第一次跟人坐在路边,拿着几块钱一瓶的啤酒对着瓶吹,他们说的话不多,但是他谈起来自己的音乐梦想,连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似乎所有的磨难都无法磨灭那一份向往,带着撞破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勇气跟生机,是连现实都应当让步的倔强,他看起来也不在乎他的残疾,除了在寒风中脱了那件裹着的军大衣披在了他身上之外。
“你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先跟我住几天,虽然可能会被房东骂死,但反正装作听不到就好了。” 他们喝掉了一大半卖唱的钱,天色蒙蒙发亮,辜惊鸿站起来搓了搓肩膀打了个喷嚏,跟他说要走了,司荣看着人的背影被新升的太阳衬的像是一幅遥远的画,却见人又回了头,大声喊着问他要不要跟他凑活几日先住着。
原来是这样,这一晚的酒,他是怕他无处可去又没人能陪。
只是可惜再见这人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也是,时间过去了太久,依着辜惊鸿的性子不知道这些年又收留了多少个无处可去又无人能陪的人,想来倒是有些酸了,自己生命中的独一无二,只是他是个好人的证明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