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惊蛰》梦之琳

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叠纸，一支笔。刘可培的眉头皱的成了一个个川。他的脚边，满地的纸团。早就想给蒲墨

　　惟写封信，可一直不方便，如今要在这个镇子呆上有些天日，便又记起了这件事。宿醉的头

　　隐隐作痛，连带着大脑一片空白，每每提笔，却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多不过，又可惜了

　　一张纸。

　　先是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是解释自己可能会晚些再回北平……再来，就是抱歉

　　了……说好是陪他完成任务的，却这样什么都没有解释地跑出来……

　　回去的话……肯定会被唠叨死吧。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将最后斟酌完的信用封泥封的结实，

　　然后出门打算将信交得沐华让他帮忙。

　　来开门，提起脚，然后，一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苍白的脸让他想起那人的伤，心里微微一暗，可这样尴尬的姿势却让他不自然地别过脸。

　　“信？”

　　“啊……你若是觉着我这信写了什么让你怀疑的东西，自可以等我寄出去的半路拆开了看

　　看。”听到葛帅奇疑惑的问句，尴尬散去，却是挑衅般地露出两个虎牙，咧着嘴笑的一脸无

　　所谓。他怎么就忘记了……那人，是国民党，而他，是共产党。这样界限分明的身份啊……

　　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就忘记了，呵，真是可笑啊……

　　葛帅奇蹙了眉看着刘可培。良久，轻轻地叹了口。

　　“若我要……哪里需要费那么多力气与心思……”

　　不作声地想要出门，可，身子却被那人挡得结结实实。刘可培往左，葛帅奇的身子便向左侧，

　　刘可培往右，葛帅奇的步子便跟着向右。

　　“说吧，找我什么事？”

　　沉着脸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

　　可原本蹙着眉的人那眉头越发紧了起来，一看，便是心里在想些什么，细细地组织着构词。

　　刘可培倒也不着急，甚至闭上了眼睛，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葛帅奇微微动了动身形，刘可培立即睁开眼睛望向他。

　　他瞅着他，他也瞅着他。

　　就在刘可培以为葛帅奇要开金口的时候，对方又蹙起眉垂下眼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

　　般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就在刘可培觉得自己已经闭着眼睛快睡过去的时候，可那人却依旧

　　是这样有口难开有话难说的样子。

　　气结……郁气打结……正想破口大骂这个是不是昨晚没睡醒的家伙，却突然想起了昨夜……

　　那人的眼神，那人的唇，还有那句……呢喃了无数遍的对不起……脸上突然一红，可脑子上

　　却也拂过一个心思。

　　刘可培眯着眼睛看葛帅奇，然后噗哈哈哈的笑起来。很开心的大笑。葛帅奇有些莫名其妙的

　　看着眼前的刘可培，眉心却有皱起，似乎……和这个家伙在一起越久，他越是喜欢皱眉了……

　　便连叹气的次数也多了……

　　“你……你是来道歉的？”

　　总觉得，这个大清早堵在他的门口的人，是为昨天的事情来道歉。虽然很奇怪，或许是为他

　　独自一人的离开道歉……或许……又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似乎强烈的感觉到，

　　这个男人，是想当面对他说声对不起的……

　　葛帅奇一愣，而后，看着刘可培的笑，点了点头。

　　“你啊……不就是道歉嘛，那能像你这样憋那么久的，你莫不是想了一夜吧。行了行了，我

　　接受你的道歉。我还要去寄信，一起去吃早饭怎么样？”

　　点了点头。葛帅奇看着那人先他一步下了楼，便几步跟上。

　　“你接受了？”

　　“唉……不接受又怎么样，行啦，你的对不起啊，这里……已经听到了。”拍了拍自己的胸

　　口，头也不回的刘可培自然是没有让葛帅奇瞧见，他唇边那抹……微笑……

　　没有沐华，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逛着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亦如……那个

　　相识的二月，那个湘西的白日。

　　“凉皮啊凉皮啊！！这里竟然也有哦！老板，来两碗，要麻辣的，这些丝儿料子全要。”

　　“煎饺，水晶煎饺？桂蒸烧卖……想不到这个小镇有好多好吃的。老板，各要2份，对了，

　　烧卖给我多要一份。”

　　拉着葛帅奇的袖子火急火燎地坐下，然后闪着满眼的期待等着那堪比正餐的早点上桌。正坐

　　着的人目光突然就落到了葛帅奇的手上。那只被他拉着袖子而露出的手。苍白的肤色，青色

　　的血管在苍白若透明的皮肤下蜿蜒，若不知碰触地指尖传来的一丝丝温度……几乎会以为这

　　个人是个已死之人……胸口的伤……还有那压抑极低的咳嗽……

　　不是没有听到，这个人，每次都是这样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咳嗽，却不知道，这墙

　　啊，都是些豆腐渣，再怎么样压抑，他都觉得那些咳嗽能在他的耳边一声声放大，似乎能痛

　　击到他的心底……那人一夜不寐，他也辗转反侧了一夜……

　　葛帅奇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却发现被刘可培拽地越发紧起来，再一瞧，那抬起的眼睛里闪烁

　　着都是决意……而那面目，可称之为咬牙切齿。

　　“葛帅奇！我决定了。”

　　“……”挑眉。

　　“虽然我可能只能在陪你不久，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一定要把你喂的胖胖的，

　　让你身体健健康康的，我刘可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食言。”

　　“老板，来三大碗你们东北最补的那……那啥粥来着？”

　　“不必，我向来如此。那粥野味太多，不适合早上喝。”

　　葛帅奇抹去那只死抓着他的爪子，缓缓地放下自己的袖子。

　　可一抬眸，视线就落入了刘可培熠熠的眸子里去。摄人般……猛然靠近地身子，鼻子尖碰鼻

　　子尖的距离，似乎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未散去的酒香……突然较快了速度的心跳……

　　“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哦……”

　　直到被那人盯着吃下所有的吃食，腹部传来微胀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简直就是

　　疯了，被那人的眼睛盯着，竟然不可抗拒……可也似乎是第一次，葛帅奇觉着，这刘可培的

　　眼睛是这样的大而亮。

　　恩……还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吃饱了，吃饱了，信也送完了。对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派了人去打探张学良与俄军的消息，应该快有消息了。”

　　刘可培斜看了他一眼，表情带着疑惑，可转瞬又似乎是相通了什么，疑惑一闪而逝，取而代

　　之的，是原来的无所谓的表情。

　　“那我们还去不去沈阳？”

　　“去。”

　　葛帅奇点了点头。

　　如论如何，这趟沈阳，他葛帅奇是非去不可的。眼眸一暗，他想起那张薄薄的纸上蒋公的话。

　　劝张缚阎。

　　这一切的走向……早就已经在一些人的掌握之中，差的，不过是一个人，一句话，总之……

　　是一个助力。

　　而蒋公，选了他。

　　作为这个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