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气人选手》南明离火

21、Chapter 21

　　Chapter 21

　　薛青柠做了个噩梦。他梦见再次自己鼻血横流地被一双大手掐在地上，脖子被紧紧扼住，那个人的样子逆光看不清楚。

　　他听见那个人喊：“杂种！”

　　“你想做的事情永远别想做到！你就该活成个废物一事无成，你就该习惯被揍！”

　　“等你习惯以后，万一哪天我不打你你还会求着老子揍你！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贱种！”

　　这次的梦里多了一个女人在徒劳地拉扯，凄厉地大喊道：“你会杀了他的！你会变成杀人犯的！你会坐牢的！”

　　“那你就一起死啊！！我在坐牢前一定会先杀了你们，把你们剁碎了喂狗！”强壮的男人转移了目标，松开薛青柠去打女人，把女人扯着头发往墙上撞，“你们都给我去死！老子忘了管你，有人替你挨打你还不满意，居然还敢帮这个贱种说话！你帮他说一句话我就往死里打你一次！！”

　　他在一片惊恐中惊醒了，不停地喘息着。此时天还没亮，时间刚过六点。年岁一旦近冬天，总是会亮的越来越晚，暗的越来越快。

　　薛青柠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的额头埋进去。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过去他每天睡得很少，累到没有梦，现在或许是日子过得好了……不应该。

　　他也没有再睡，他缓缓爬起来铺好床，洗漱过后用水壶接了点水，跑到向阳的窗户边上，给那几盆盆栽浇水。这是李惟交给他的，有了这些植物以后，他的房间有了许多生机。由于每天都记着来浇水护理它们，薛青柠也感觉日子活得更多了点盼头和人气。

　　李惟真好。他浇着水，这么想道。薛青柠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回报他，他不懂爱人，也不懂喜欢。可认识李惟至今为止，只要想到他，所有的回忆都是轻盈快乐的，再多想几遍，连心都要轻的飘起来。

　　他不想知道李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越接近越发觉得他温柔耀眼。宛如乞丐想要报答皇帝，却困窘贫乏得一文不值。

　　薛青柠住的房间可以看到楼下，他忽然看到李惟居然出现了。那家伙穿着一身运动服，弯下腰系了鞋带，独自一人开始晨跑锻炼。

　　薛青柠忽然想到赵晴明说过，李惟他由于作息过于健康和熬夜修仙的众兄弟不同，导致每次锻炼晨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轻轻吸了口气，把水壶放下，拿出前不久刚买的运动鞋穿上，加快步伐跑出宿舍去追上李惟。

　　李惟按照平日习惯开始锻炼的时候，听见背后的脚步声还以为听错了。回头一看薛青柠居然在他背后追他。他愣了，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原地等他追上自己以后，说：“你也是来锻炼的？”

　　薛青柠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锻炼好啊！李惟非常欣慰，看来自己作为队长每天以身作则还是有效果的！他心想薛青柠这身板的确太瘦了点，要是能养成习惯多锻炼身体就真是太好了。

　　李惟和他一起跑着，由于薛青柠第一次晨跑，他故意放慢了很多脚步怕他跟不上：“你怎么突然想着要晨练了？”

　　薛青柠从不说谎：“我不想你一个人。”

　　李惟猛地转头看他，差点扭着脖子。

　　“以后……”薛青柠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维持体力，才跑了一会儿已经开始有点喘，“我、可以和你在一起……跑步吗？”

　　……要是最后三个字没有就好了。李惟面瘫地想，他慢慢说：“成，那我以后每天早上去叫你一起晨练？”

　　“好。”

　　……

　　自从开始和李惟一起晨练跑步以后，还没过多久，薛青柠就明显感觉到身体稍微好了一些。自秋末天气开始越来越冷以后，原本他已经习惯每天睡觉手脚冰凉冷醒，现在这可能由于运动的关系，他每天噩梦情况也有所好转。

　　李惟早晚都要健身，平日有空也会锻炼。晨起跑步，晚上训练，早睡早起，多喝热水，低糖少油，平衡饮食。这些说起来简单，但是多年如一日贯彻到底却需要很强的自制力。

　　一天晚上，他脱了上衣，在自己宿舍的小客厅里做俯卧撑。汗水从分明又不突兀的肌肉线条里流下，打在地板上湿了几个小块。等一会儿做完了运动再去洗个热水澡放松紧绷的肌肉，今晚就会睡得非常好。

　　做到两百多个的时候房间门铃响了，他也没多想爬起来就去开门：“谁啊？”

　　门外站着抱着个花盆的薛青柠。

　　李惟愣了一秒，窘迫地发现自己没穿上衣，立刻想背到门后去。但是又想了想，这么做好像很奇怪。毕竟都是男的。他为什么要对薛青柠感到不好意思？

　　他是会不好意思的人吗？？

　　李惟身上还散发着热度，把门又拉开大了些，光明正大：“怎么了？”

　　“队长……”薛青柠眼里出现一丝着急，“你给我的盆栽枯了。”

　　李惟一怔，接过他怀里的小花盆看了一眼，说：“哦，没事。这种植物就是这样的，冬天到了而已。根没死还活着呢，春天来了又会开的。”看到薛青柠紧张的神情，李惟把小花盆递还给他：“换个说法就是它睡着了，等它睡醒就好了。”

　　薛青柠松了口气，没死就好。他这些天想尽办法挽留照料，但这盆植物还是一天比一天没精神。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会照顾，要是死了他会非常自责难过的。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这是你送我的，我想好好保护它们。”薛青柠抱着花盆的样子，像是那天在电玩城抱着熊一样。

　　李惟心里有些翻涌情绪，他问：“你有空么？”

　　薛青柠点了点头。

　　“要进来一起看场电影么？”李惟侧开一些身体让出门对他说，“我刚从网上买的老电影，虽然是经典却一直没看过。要不要一起？这次你睡着也没关系，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薛青柠没拒绝，跟着李惟进了他房间。这是第二次他进来了，上一次他不小心把李惟裤子扒了。

　　李惟打开小客厅的电视，往影碟机里放了个蓝光碟。现在的电影大多都是电脑手机上直接看，用影碟机看电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可他房间依然有全套的影音设备，还价值不菲，就像个有点爱好的中年人。

　　趁着片头时间，李惟跑去用几分钟快速冲了个澡。男人洗澡快得要命，等他穿着睡衣湿着头发顶着块浴巾出来的时候，女主角才刚刚出现介绍自己。李惟的头发还在滴水，睫毛还是湿润的，如同被晕开的一副水墨画。

　　电影看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薛青柠认真看着，其中有一幕是女主角玛蒂尔达坐在楼梯间，小小的脑袋垂在那里，当她抬起头一脸鼻血的时候，明明年幼却也带给人一种绝望感。她问男主角：“生活是否永远艰辛？还是仅仅童年如此？”

　　薛青柠看到这里忽然全部记起来了，他好像被学校组织过在操场看过这部电影。但是当年只看到这里他就走了，因为当时和他坐在一起有一个同年龄的女孩子。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是班上的班花，平时在众人望着他眼神奚落厌恶的时候，唯有那个女孩会对他好一些，咯咯地笑着和他说一些话。于是薛青柠每次都努力地考试考第一，只想和她同桌坐在一起。

　　后来他们一起在操场上看学校放巨幕电影，那个女孩身穿白裙，姣好清丽的脸和他又青又紫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俩看上去一个像是天堂落下的小天使，一个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虚弱小鬼。

　　小女孩和他坐得很近，身上温馨的香气是夏日里阳光下青草一般清新，曾几何时薛青柠问到那味道都会觉得短暂安宁。而那时候她忽然凑近，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脸，呢喃般对薛青柠说：“咦，你这次怎么又考了第一名呀？”

　　“随便写的。”

　　“哦。可是你害得我只能考第二，我被我爸爸妈妈骂的好惨啊……”

　　那时候小薛青柠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内疚地道歉：“对不起。”刚一说话，脸上的淤青就被扯动了。他痛得像被针扎一样，只能强行恢复面无表情。

　　“是不是很痛啊？”

　　“……嗯。”

　　“薛青柠……没事的，相信我，你只有童年会这么痛苦……”看着露天电影里的画面，小女孩重复着台词，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里却是属于孩子那种毫不加掩饰的恶毒阴冷，“因为你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你一定会马上死掉，你根本活不过童年！你去死吧！”

　　当时他被吓到了，脸色发白心口剧烈发寒。借口上厕所跑回了班上，此后这段场景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噩梦里，在光怪陆离的梦里他挣扎着想要努力活下去。

　　电影里，玛蒂尔达靠在栏杆上，眼神失去焦距地问里昂：“生活是否永远艰辛？还是仅仅童年如此？”

　　“当然只有童年如此了。”薛青柠忽然听见李惟在他身边轻声说。这熟悉的话让他的心忽然悬起来，手一下子掐紧衣服。

　　“因为长大了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而且可以变得主宰自己的命运，当然会快乐自由许多。”李惟随口评论台词吐槽，他站起来，“小薛，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他一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屏幕里女主角那张鼻血横流的脸，也挡住了那些奔涌而至的回忆。薛青柠抬头仰望他，回过神来干涩地说：“……好。”

　　“既然都是成年人了，想不想喝点酒？”李惟走到冰箱边上拉开门。

　　“想。”

　　然后李惟给他拿了听罐装鸡尾酒，3%的酒精。自己却拿了罐德国啤酒，他咔地一声打开喝了一口，把鸡尾酒随手甩给薛青柠。薛青柠接了，也打开，然后被气泡滋了一脸。

　　薛青柠：“……”

　　“哈哈哈哈哈！”李惟很直男地居然大笑，他走过去扯了自己头上擦水的半干毛巾，往薛青柠脸上用力揩了几下。“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的毛巾上还有清爽的洗发水味，擦得薛青柠头晕目眩。他面无表情听之任之，等李惟松手以后拿起那听碳酸鸡尾酒看了一眼，是RIA的莫吉托，度数低得和没有一样。

　　莫吉托是一种用青柠汁薄荷与苏打水调成的低度数鸡尾酒。那听酒在包装好看极了，还底下写了一行字：“Mojito——青柠的初恋”。

　　薛青柠：“…………”

　　他抬起头看边上那个人一眼，发现对方靠着沙发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电影，毫无察觉。

　　电影看到后面，男主角死了，女主角玛蒂尔达抱着一盆盆栽回到故地独自生活。李惟有点眼熟，往边上看了一眼，心想这特么既视感怎么这么强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