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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一只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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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眠他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陆知微抬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清楚地发现自己设想过的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此刻的风眠看起来十五六岁,算一算梦境中的时间,大约已经经历过了被母亲抛弃的时光,整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暖色,眼角眉梢俨然已经有了霜雪之姿。
陆知微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就觉得从脊柱上油然而生了一股凉意,不知不觉地就松开了手。
她一放手,风眠就再无半分眼色给她,转身踏出餐馆的门槛,当街御剑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没有反应过来仙人已经走了。
陆知微一把抓住了店小二:“珞珈山是哪里?”
店小二愣了半天,喃喃答:“城、城东二十里……”
还好还好,不算远。
陆知微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距离,她现在没有能力御剑而行,要是她飞出去百里地,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了。
她在城中给陆家子弟找了一处落脚的客栈,叮嘱陆昭冥:“如果三日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他们去风家应约。”
陆昭冥皱了皱眉问:“你一个人去?”
陆知微点点头。
眼下所有的局面都与她记忆中不同了,她哪里敢冒险让陆家这帮孩子轻易涉险?不如让他们踏踏实实去找风家抱大腿,才是最稳妥的。
她抬起头,看见陆昭冥满脸担忧,笑着安慰:“没事的,燕京城周围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昭冥还是不大满意,在客栈与陆知微执拗了很久,最终用三个锁灵环作为交换条件,时分勉强地放了行。
陆知微一路向东,等到黄昏时分终于赶到了珞珈山的半山腰。
她原本打算好了在山中找一找风家那件招摇的白衣,没有想到事情原本她想象中顺利,才刚刚到山脚,她就看见远处有一处火光隐隐约约,正是临时扎营的风家人。
“谁?!”陆知微一靠近,风家就有人警觉。
陆知微只好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对着几双警觉的眼睛干笑:“我是从外地来的修习之人,听说这山中有邪物,来为民除害。”
“修习之人?”
几个风家子弟相互看看,脸上写满狐疑。
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果遇到修为相当的同类,不可能到这个距离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身上也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灵气来,但是实在是……
太少了。
少得可怜。
连一把剑都没带,估计连御剑术都还不会。
看她穿着不凡,怕不是那家的小姐偷跑出来历练的吧?
所有人顿时了然于胸了,只不过终究都是年轻人,面对纤弱明媚的小姑娘,没有人能狠下心来驱赶。其中一个最为年长的风家人一脸风流多情,温文尔雅道:“小道友,回去吧,这山里面的东西不简单,受了伤可是会留疤的。”
陆知微:“……”
一群年轻人半是调戏半是认真,纷纷开口相劝,只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避风处,从始至终都对这一切毫不关心,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果然还是没变啊。
陆知微勾了勾嘴角,目不转睛看着他。
风眠仿佛是有所感知,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睫微微动了动,却仍然没有回头。
风流兄看见陆知微不回应,以为小姑娘是犹豫了,于是又笑了:“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们你的名姓,我们这次历练就算你一份,你可以告诉所有人,是与我们风氏一起除了魔物。”
陆知微:“……”
可真要谢谢这位风流兄的体贴入微了。
陆知微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天色渐晚。
少年们在山脚下支起了篝火,烘烤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食物。
风家家大业大,食物也讲究得很,是一种类似类似囊形的干粮。只要往里头倒上一点点水,再把它放到火上炙烤,不一会儿它就会变成松软热乎的饼。
来者是客,风流兄也递了个给陆知微:“这位小师妹要不要来一个?”
陆知微爽快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顿时只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八个大字——这食物空有色彩斑斓的外表,却没有半点丰富的味觉,入口之后简直是味同嚼蜡啊味同嚼蜡。
“不合口味?”风流兄看着陆知微一脸欲言又止。
陆知微咬了咬嘴唇,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们的饮食文化。
她正纠结,忽然记起来身上还带了一瓶自制的五香粉,于是装作不经意掏了出来,往自己的饼上撒了一点。
“这是何物?”风流兄一脸好奇。
“这是用一些香料磨成的粉。”
感谢陆意非,昨天晚上在船舱上坚持要吃烤鱼,她才把五香粉的瓶子拿了出来。此刻那些细软的粉末撒在热乎乎的饼上,一股子浓郁的芬芳就此弥漫了开来。
这股味道对于风家子弟来说是极其陌生的,风流兄嗅了嗅,试探道:“我能尝尝吗?”
陆知微大大方方把瓶子让给了他们。
不一会儿,馥郁的烟火气就笼罩在了篝火的边沿。
风家子弟的食欲大增,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过了好久,风流兄才依依不舍来送还瓶子,神情有些羞涩:“对不住,用了大半瓶。”
陆知微笑道:“没关系,不值钱。”
她结果瓶子,用余光望向远方。
果然,就算是篝火旁热闹非凡,风眠依旧没有反应,仿佛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陆知微犹豫了片刻,托着个新鲜的饼靠近他,在他的对面找了块石头坐下了。她光明正大盯着他看,看一会儿,就挪近一点,然后再近一点点。
风眠的眉头渐渐开始微皱,却没有说什么。
陆知微就这样一点一点挪到了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下了。
“那边有点吵。”陆知微贴心解释。
风眠双目微阖,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淡。
“你饿吗?”陆知微又问,“要不要尝一尝我家乡的特产?”
风眠的呼吸微微一顿,显然是被进犯了领地,不悦了。
“多谢,不用。”勉勉强强,风三公子回应了。
陆知微大受鼓舞,直接撕了一半的饼,塞到了风眠的手里:“很好吃的,入股不亏,尝尝看。”
“你……”风三公子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却不料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笑脸。
“很香的。”那张脸竟然还裂开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他实在是不擅长对付这等死皮赖脸的人,一时间发怒也不是,动手也不是,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雪白的衣裳上晕染开点点不和谐的污渍。终究忍无可忍,恶狠狠甩掉了手上的饼。
他身边是一面断崖,那半张饼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线,跌落了下去。
“……啊,浪费粮食啊。”陆知微小声嘟囔。
风眠面色也闪过异样,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身形顿时有些僵硬。
“没关系的,不用负疚。”陆知微笑道。
风眠冷漠道:“我没有。”
陆知微轻车驾熟,自然而然接过话,引诱他继续往下说:“没有什么?”
“没有……”
话到一半,风眠大约是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又把回答临时咽了回去。
他的脸色越发冷硬。
陆知微知道他发现了,不由沮丧,原本还想着再找个话题开拓一番,忽然间,她感觉自己身下的石头微微震了震。
错觉吗?还是地震?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风眠已经站起了身,对着冯家子弟冷声道:“结阵!”
断崖边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从山崖下传来,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石头落地的声音。
——是魔兽还是魔修?
陆知微警觉地四顾,边看边后退,慌乱间撞上了风眠。
“你,滚远点。”风眠淡漠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好嘞!”
在保命配合度这件事上,陆知微认第二的话,这世上没有人敢认第一。
她毫不恋战,朝着风家子弟反方向跑出去二三十丈远,迅速找了一块巨石当做掩体,把自己彻底藏了起来。
风家子弟:“……”
说好的下山历练为民除魔呢???
如果时机允许,他们也许会好好笑话她一番,然而变化陡生。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仿佛是有许多只爪子攀岩过崖壁,就要爬到山上来。
“退后!”风眠忽然厉声道。
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山崖下忽然跳上来一片巨大的黑影,轰然降落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只巨型的魔兽,它有着锃亮的铠甲,两个镰刀形状的爪牙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光,尾部一根锐刺,锐刺的尖端隐隐约约缭绕着一圈魔气。
“剑阵!”风眠冷声命令。
风家子弟迅速变换了形态,把那只魔兽团团包围住。
陆知微躲在石头后面探出脑袋,出神地看着那只魔兽。
从她看清它轮廓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走神了,因为那只魔兽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眼熟到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那分明是一只魇蝎。
可是它长得和她记忆中的蝎子妈妈又不一样,它并非纯然的紫色。它通体颜色偏淡,只是背部的铠甲上隐隐约约显现出一点紫色的图腾纹路来。
看清后的陆知微又不是很确定了。
会不会这个世界上有第二只逃脱魔眼的魇蝎?
她正发呆时,风眠和师兄弟们已经用层层封印把魇蝎的束缚了起来。此时风流兄吸引了魇蝎大部分的注意力,处于魇蝎视觉盲点的风眠一剑凌空,朝着魇蝎的要害部位刺去,眼看就要刺穿魇蝎的头颅。
陆知微忽然感觉到心脏一阵惶恐。
她还来不及分辨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不受控地喊了出来:“小心——!”
风眠一剑刺空。
魇蝎挣脱了结界,精准无比地朝着陆知微所在的方向,喉咙间发出兴奋的吼声,摇头摆尾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