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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王府 ...

  •   来人穿着和弩一同款暗色劲装,罩纱遮住半张脸,浑身上下透露着清冷利落的气息。

      月色清辉。

      来人猫仁般的瞳孔定格在床榻边上,一小截显露出来的,玉藕般脂白的手臂。

      百里辜往窗边走近,高大颀长的身影,一下子便遮住了枫九窥视床榻之人的视线。

      “说吧。”

      枫九自知刚才的行为逾距,匆忙移开视线,垂下头请罪。

      “禀主子,淮南王已于前日苏醒,因小少爷暗中阻拦,属下无法近身继续下毒。”

      百里辜的眸色极深,笑时像是含着温情,不笑时却又像是凝视深渊万丈。

      “下毒之事可暂缓。辜问你一事,辜的行迹,谁人透露于曲家人?”

      沉而慵缓的声音,声声刺入枫九耳中。

      “属下……有罪!”枫九咬牙,垂头待命。

      许是枫九认罪的声音过大,床榻上的人似是被吵醒一般,翻了个身,衾被落于地。

      百里辜侧目望去,床榻上的人正蜷缩成一团,睡得正熟。

      枫九顺着主子的目光望去。

      床榻上的人,粉黛未施,肌肤胜雪,五官娇而不妖,媚而乖纯。

      一身玄色素净罗裳,墨发未扎未束,披散在床榻上,些许垂落在脸颊侧,黑发同皙白小脸的映衬,竟有种易碎陶瓷的美感。

      这是张明媚的脸,但枫九入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化雪的冬枝,和潺潺的春河。

      “曲家不用你再盯梢,专心盯着淮南府。”百里辜回头,“无事的话,可以退下了。”

      “是…”枫九的目光,后知后觉地从床榻上的人身上移开。

      枫九垂下眼睑,纵身跃入茫茫夜色。

      *

      百里辜眸子从窗外的月色中移开。

      捡起垂落地上的衾被,盖在了床上人身上。

      衾被盖至公主肩膀处,温软的气息轻拂过指尖,微烫。

      百里辜垂眸,深邃的眸里映着公主修长白皙的脖颈,往上是圆俏的下巴,红润的唇。

      唇若点绛,樱红,柔软。

      百里辜的手指拂过公主的唇,许久,轻笑了一声,撩起眼皮,眸里阴蕴,站起身,轻合上了门,离开。

      *

      晨光拂进窗。

      客栈里头依旧热闹一片。

      护卫甲乙丙丁正抢着食玩闹。

      弩一围在坚持要下楼用餐的路寇身边,绝望呐喊,“路少爷就上去休息吧,这再不小心摔个腿,滚个楼梯……路少爷就爬不起来了。”

      路寇咬牙,“习武之人怎能这般弱,没有早起练武已是大惰,怎可再屈曲于病体!”

      奉命照顾路寇的弩一只想哐哐砸头:“……”

      路寇下了楼,先是扫视了一圈大堂,却未发现公主的身影。

      弩一也扫了眼堂内,没有看见主子。

      “公主大概还在睡吧?”弩一嘀咕了一句。

      路寇回头看着楼梯。

      弩一咽了咽口水:“你该不会还想再上去吧?”

      路寇:“公主还未下来,臣不放心。”

      弩一赶忙拦住他:“我家主子不也没下来,没事,你好好待楼下……”

      路寇抿唇,顿了会:“那我更不安心了。”

      就在路寇挣扎着要上去,元柔嘉出现在了楼梯口。

      “公主。”路寇停了下来,唤了声。

      大堂其余客人目光看了过来。

      弩一一把捂住路寇的嘴。“公主的身份不能让外人知晓……”

      元柔嘉眸子扫过大堂,走了下来。“路公子叫我柔嘉便可。”

      路寇耳朵都红了,“怎么可以直呼公……直呼名讳。”

      元柔嘉笑了笑,“无碍。”

      弩一往楼梯上看了看:“……有看见我家主子吗?”

      元柔嘉醒来房中只有她一人,刚才看大堂,也没走看到淮南世子的身影。

      元柔嘉轻轻摇了摇头。

      弩一昨晚见过了枫九,主子不在客栈,是不是已经回了淮南王府?

      淮南王醒来,第一件事肯定是要逮捕捉拿主子。

      元柔嘉朝窗外看去,晨光明媚,来往百姓,谈笑如常。

      *

      早点过后,百里辜还是未出现。

      元柔嘉便决定同弩一回淮南王府,护卫甲乙跟着公主,护卫丙丁留在客栈照顾路寇。

      淮南王府位于城中中心。

      门外把守的侍卫看见弩一,便放行了。

      这点让弩一松了口气,府里还是自己的人,往好处想,或许主子已经制住了淮南王。

      进了王府,两旁奇石嶙峋。

      元柔嘉跟着弩一,踏进内府时,迎面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女子长得极为美艳,身段姿柔,狭长的眉眼里极尽妩色。

      正是在客栈里给自己递木牌的女子,曲辛染。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苍白的面上挂着灿烂的笑,时不时仰头和曲辛染交谈。

      弩一停下步伐,看着曲辛染,眉头紧锁。

      轮椅上的少年也发现了他们,目光从弩一身上转到元柔嘉身上,“弩一哥,这人是?”

      弩一未答,看着曲辛染,“世子爷呢?”

      “百里在王爷的屋子里,小女劝你们还是莫去打扰他们父子谈心比较好。”曲辛染扬着红唇笑,推着轮椅。

      路过元柔嘉身旁,曲辛染停了下来,眸中含光,“小女瞧着姑娘眼熟,待会可否愿同小女谈心一二?”

      弩一将公主往身后一带,面色冷峻,“这是世子爷的人,我劝你别乱动心思。”

      话落,轮椅上的少年像是惊奇一般抬头看了元柔嘉一眼。

      曲辛染眸光流转,红唇姿意含笑,“在这里的,咱们谁不是世子爷的人呢?”

      待曲辛染推着轮椅少年走远了,弩一才带元柔嘉继续往里走。

      “公主,以后瞧见那女的,记得躲远点,能躲多远就多远,千万别跟她扯上瓜葛。”弩一边快速往前,边嘱咐。

      元柔嘉愣了愣,点了点头。

      *

      淮南王府极大,然而所遇下人却寥寥无几。

      弩一将公主安置在一屋里等候,吩咐了护卫甲乙看好公主,便离开去忙事了。

      这间屋子笼罩着层昏沉沉的气息。

      有些许物件都已落了灰。

      通体无窗,只有一扇门。

      护卫甲乙蹲在梁木上,暗暗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这王府也太阴森了,竟然还有这种屋子。

      弩一也真没人性,竟然把公主放这屋子里。

      元柔嘉上下打量着四周,这屋子的器物实在少,一案几,一扶椅。

      案几过于低,扶椅过于高。

      成不了一套桌椅。

      墙上挂着数把匕鞘。

      一排排,雕纹奢贵。

      唯一的摆设是个灰瓷花瓶,已经破了一半,似乎有些年代。

      元柔嘉不敢关门,这个屋子太过压抑,连阳光都不会照射进来。

      这若是人住的屋子。

      元柔嘉忽觉一阵惧意,若是住这屋子,得有多害怕。

      *

      护卫甲乙停在梁木上,正想着要不要下去同公主说说话,免得这恐怖的屋子吓着人时,走廊处传来了声响。

      轮椅滚动地面的响声。

      一阵,一阵,停在了开启的门扇前。

      一抹红衣推着轮椅,站在门外冲元柔嘉笑,“原来姑娘在这里呀?”

      元柔嘉认出了是刚才遇见的人,还未开口,护卫甲乙已经从梁木上跳了下来,挡在公主面前。

      “竟然还有护花使者?”曲辛染笑出声,“姑娘你怕什么,小女只是对姑娘好奇,想同姑娘聊聊而已,并无恶意。是吧?承恩……”

      曲辛染低头对轮椅上的少年轻声道。

      少年抬起脸,眼中尽是慕意,喃喃着,“辛染不是坏人,辛染没有恶意。”

      护卫甲乙皱眉,手放在了腰间佩剑上。

      曲辛染翘指遮唇笑,“两位公子为何这般防范小女,连承恩都说小女没有坏心,两位公子何必呢……”

      元柔嘉目光从轮椅上的少年转到曲辛染身上,“姑娘要同我说什么?我与姑娘并不相识……”

      曲辛染目光越过两个侍卫,停在元柔嘉身上,涂满丹寇的手指放在轮椅背上,悠悠开口,“姑娘可知,这轮椅上坐的是何人?”

      不等元柔嘉回答,曲辛染手指缠绕上轮椅少年的头发,一圈一圈,直至淹没了手指尽头。“这孩子,是世子爷的庶弟——百里承恩。”

      “姑娘可知,这屋子曾何人所住?”曲辛染目光一遍遍扫过屋内的每一寸,“——这是世子爷,幼时所待的地方。”

      元柔嘉愣怔,清亮的眸子微抿,“为何同我说这些?”

      “嘘——”曲辛染将食指放在唇边,“小女还未说完,姑娘莫急……”

      “承恩……”曲辛染俯身,红唇凑近百里承恩的耳畔,“告诉他们,你的腿是怎么弄断的。”

      轮椅少年抬眸,眸子清澈,笑得开朗,“承恩的腿,是大哥弄断的。”

      护卫甲乙眉头紧锁。

      元柔嘉心下讶异,而后抬眼直视红衣女子,平静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与曲姑娘不相识,不会随意听取姑娘一言一语。”

      曲辛染抬眸看向元柔嘉,眉眼间的妩色被厉色所代替。“小女告诉姑娘,是想让姑娘知道,该如何挑郎君。世子爷的一切,小女最为了解,配得上世子爷的,也只有小女一人。”

      “这世上没有人,比小女更懂世子爷……了解世子爷,还会全心全意爱着世子爷……”

      护卫甲乙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笑得痴疯,眉头紧锁,握着剑首的手更是出了一层薄汗。

      曲辛染翘指点了点眼尾,推着轮椅,要离开时突然又回头,看向元柔嘉,“淮南王醒了,姑娘可要同小女去看看,淮南王如何再次沉睡的呢?”

      元柔嘉蹙眉:“别人的家事,他人无权干涉。”

      曲辛染推着百里承恩离开,铃铛般的笑声飘入耳,“这可不止是家事哦……”

      待曲辛染离开。

      护卫甲乙松了口气,放下按在佩剑上的手,擦了擦额前吓出来的汗。

      这就是传说中越美的玫瑰,带的刺越毒吗?

      这女子也太可怕了。

      *

      阳光洒落在廊道上。

      只有轮椅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

      百里承恩忽然开口:“辛染,喜欢大哥吗?”

      曲辛染正在沉思,闻言低下头,“承恩说什么呢,辛染喜欢的是你呀。”

      “可是……”百里承恩眸子迷茫。

      可是辛染消失了好久都不来找承恩,可是辛染还跟大哥有过婚约,可是辛染刚才对那姑娘说了……

      百里承恩垂下眼,看着自己膝盖上苍白无力的手。

      轮椅突然停住。

      百里承恩抬起头。

      枫九正站在前面,同曲辛染两眼相视。

      “你去找了那姑娘。”枫九道,面上毫无波澜。

      “如果你说的是随世子爷从京城来的那位,那便是了。”曲辛染将发丝勾到耳后,扬起红唇。

      “没有意义的,曲辛染。我见过她,她同我们不一样。”

      曲辛染眸子冷了起来。

      “你看过她应该知道,她注定会是吸引主子目光的人。”

      “住嘴!”曲辛染冷笑,放在轮椅上的手蓦地收紧,“枫九,你以前可是向着我的。一个京城来的,就能如此轻易收买了你?”

      枫九从曲辛染身边走过:“把小少爷送回西苑,这是主子的命令。枫九会去接那个姑娘,这也是主子的命令。”

      冷厉的风从身旁而过。

      曲辛染捏着轮椅上的木头,眼底的光一点点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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