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江似月

2、第 2 章

　　这是一片密林吧，有婉转悠扬的鸟鸣声，头顶全是绿色，在吴限看来，这绿得有些太浓了，阳光根本透不进来，也不知道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日。一棵棵参天大树矗立在他身旁，四周完全一致，无法判断方向。一条蛇吐着信子悄然出现在他面前，血红色的信子时而露出，时而吞入，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雾气很快压了下来，密林间一下子变得朦胧，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实际上，又有什么好走的呢？想到这，心下释然，便找了块还算比较干燥的石头，坐了下来。

　　“嘎吱—”

　　枯枝被踩碎的声音突然响起，而且愈来愈近，最后停在了自己正前方的不远处。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但他看不清，就好像是有一层浓雾隔在他们中间，他使劲挥了挥，却并没有什么用。

　　那个身影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鸟鸣也彻底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那个人看见了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他也只能静静坐着，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渐渐耐不住性子，就这么坐着等也不是办法，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你、你是谁？”他偷偷将身子向后倾了倾，试图离他能远一些，然后吞了口唾沫，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打破了这片持续已久的寂静。

　　对方无应答。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他又问。

　　依然不回。

　　其实他能想到是这个结果，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会说话。但他不甘心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说话啊？”

　　他急了，站起来想往前走几步看清他的脸，却看到对方迅速起身，就这么逃走了。

　　他有点泄气，可也只能重新坐回到石头上，因为追是没用的，他知道。

　　鸟鸣声居然在这一刻重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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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天气晴好，正是个上课学习的好日子。

　　“吴限，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啊？”早晨，林枫杨在吴限去上课的路上追上自己问。他是吴限的同班同学，因为去学校的时候有一段同路，所以总是会碰到，久而久之，两人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今天起得早，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吴限和林枫杨不紧不慢地漫步在树荫下，林枫杨从书包里拿出来自己的早餐——一块三明治。

　　“我去了啊。”吴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惺忪的双眼，漫不经心地回道。昨夜又做了奇怪的梦，导致自己现在很没精神。

　　“你没去啊！”林枫杨认真地说，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你没露面也没请假，大家都以为你翘课了呢。”

　　这下吴限可闹不清了，自己明明就是去了，林枫杨怎么就一口咬定自己是翘课了呢？皱着眉重复道：“我真的去了！”

　　“你就别跟我在这否认了吧，就算我昨天睡了一天，那你来没来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老师还在课堂上问到你了呢。”说着嚼了一大口手里的三明治。

　　吴限忽然停了下来，一脸严肃地问：“今天周几？”

　　林枫杨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拿手比了一个五。吴限看到，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今天明明是周四。”他强颜欢笑着，心里却似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啧，我每天都盼着放假呢那我能记错吗？”林枫杨颇有信心地说，“那这么说吧，昨天的作业是什么？你知道吗？”

　　“数学是…资料上二三章的练习题，语文是…”

　　“别说了，”林枫杨及时拦住，“你那是前天的作业，昨天已经是第四章了，你现在相信了吧？”手中的三明治终于解决完了，林枫杨满意地摸了摸肚子。

　　“我…”吴限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我睡了一天多？”这太匪夷所思了，自己毫无察觉，却多睡了一整天的时间？他很快就将这件事和自己最近遇到的怪事联系了起来，这一想，更是令他觉得一股凉气就从脊背处窜了上来。

　　“一天多？那你可真能睡啊，以前没看出来你觉这么多啊，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吴限根本没听到林枫杨的一堆话，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一系列陌生的片段就突然涌入了自己的脑海，那些奇怪的场景，以及总是会莫名出现的人影，像是，像是自己在梦里曾经历过的事情。

　　他来不及细想，转身就朝着回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必须向老妈求证，林枫杨这家伙太不靠谱。但老妈过一会就要上班去，所以他必须尽快到家，截住老妈。

　　身后的林枫杨一脸懵：“哎吴限，你干嘛去？你不会是又要逃课吧？！”“逃课也带上我啊！”

　　周围的建筑像风一样迅速在吴限的两旁掠过，他敢确定，这是自己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妈！妈！”吴限一进门就焦急地喊着，不一会卧室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待看清楚脸，吴限却吓得连连后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

　　“爸…？”吴限的声音发着抖，不为其它，只因为老爸在几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他是亲眼看到老爸躺在太平间里的，也亲眼看着自己的老爸被火化下了葬，但现在老爸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这这…这难道是梦？还是自己碰到鬼了？

　　“嗯？小限，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上学了吗？”老爸穿着西装拿着手提包，应该是打算去上班。

　　“爸？你……你怎么在这？”吴限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说完立即咽了口唾沫，又悄悄向后退了一步。老爸胆子也太大了，大白天就敢出来晃荡。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也太诡异了吧。

　　“我是你爸，你说我怎么在这。”老爸瞥了他一眼，走到门口穿起了鞋，“你赶紧去学校，要迟到了你知不知道。”

　　“我妈呢？”房间里有什么武器可以防身吗？吴限的眼睛向四处瞟着。

　　“你妈…你怎么这么问？你妈两年前车祸去世了，臭小子你忘了？！”

　　老爸的话一下子在吴限的脑子里炸开来。

　　“我妈…我妈死了？不对不对，”吴限摇着头后退，觉得仿佛自己的一切认知都崩塌了，“明明是你死了，我妈活着，怎么会是老妈死了……不…不可能…”

　　“说什么胡话呢？快去上学，我也要去上班了。不行，现在过去你也得迟到，我还是开车去送你吧。”老爸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空灵，吴限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回声，要现原形了吗？吴限忍不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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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限！怎么了这是？”一只大手伸开五指在自己的眼前晃着，将吴限的心神拉了回来，待他看清楚这是自己老妈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住了：“妈！”

　　周围一切如常，吴限朝门口鞋柜的地方偷偷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人。吴限松了口气，看来刚才的确是场梦，不过自己是站着做的梦？

　　“哎呀怎么还抱上了，你回来找我干嘛啊，你还没说呢。”

　　“妈，我跟你说……我刚才……”吴限想继续说话，一阵挡也挡不住的眩晕却汹涌袭来，紧接着自己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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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过来的时候，并不是在自己的家里。

　　这是一片绿色的原野，在吴限的记忆中，这个地方他好像梦到过很多次，似乎这里有着什么样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是什么呢？他眯了眯眼，像往常一样向四处张望，然而，这里太简单了，除了长到了脚踝处的青色细草，什么都没有。远方有一点光亮，与无穷的绿色相接在天边，那是什么？他禁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惊悚地发现，那一点光亮，竟是人的形状。

　　那人渐渐朝他靠近，他就也站在原地等着。

　　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近，却在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处再次停住了。他可以看到人影，但看不清他的脸。他朝那人走过去，却发现无论他怎么靠近，那人都会后退同样的距离，这么一来，他永远也走不到那人身边。几个回合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你是谁？”吴限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一个问题。

　　果然，他还是不答。

　　“你来我的梦里…想做什么？”

　　空气中安静得出奇。吴限等了很久。

　　“不说话是吗？不说话我走了。”

　　他转身象征性地走了几步，就听见空灵而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这不是梦。”

　　青年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毫无征兆地，一时间居然寒风大作，大片乌云从远处蔓延至头顶，呼啸声在耳边横冲直撞，以他面前的这个人为中心，白色惊涛骇浪般吞噬掉这片原野，紧接着天空中坠下雪粒子，温度瞬间降到零以下，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梦到过的那片雪原。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然披了件厚厚的纯白色袍子。

　　“不是梦？”

　　“你不属于这里，却在试图进入这个世界。”一阵阵寒风狂卷着，将他刚出口的话又冲散，送往四面八方，传到自己这里时，声音微弱而模糊。

　　“难道不是你带我来的吗？”他怕那人听不见，于是大声冲前面喊道。说话的时候，寒风狂涌着灌进他的嘴里，于是他把领口向上拉起，将脸的下半部分埋进去，这才感觉好些。

　　“…不是。”

　　雪越下越大。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去吗？”

　　“……暂时还不清楚。”

　　“你是谁？”他还是想知道。

　　“你无需知我姓名，我来，只是为你引路。”雪很大，吴限依稀看到他的手伸出来，指向了身后，“朝这个方向一直走，你会遇到你该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