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硫硝

10、古式酒馆

　　“聊完了？”看到柏杨从图书馆里面走出来，乔医坐在前台里，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随口问道。

　　“聊完了……你刚刚怎么走了啊？”
　　“摆完了书我不走还要留在那看戏？”

　　柏杨噎了一下，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班表给我。”乔医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一边，伸手看了看自己腕表上的时间，抱着胳膊对柏杨说道。

　　“班表？”柏杨愣了一下，随即一下子反应过来，绕过去走到柜台里面在自己的位置上翻了翻，最后翻出一张排好的班表，伸手放在乔医面前。

　　“这个，班表。”递给乔医的时候，柏杨嘴角扬起来的弧度颇有些诡异。

　　乔医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班表，眉毛跳了跳。

　　周一周二上午班——九点到两点
　　周三夜班——七点到十一点
　　周四周五下午班——两点到七点

　　所有班次全都和柏杨排在一起。

　　“你……”

　　乔医话还没说出口，手机就开始疯狂响了起来。
　　他翻开手机一看，屏幕上蹦跶着一个字：妈。

　　他看了柏杨一样，抿抿嘴，没有说话，转了个身接通了电话，喂字还没跳出嗓子眼，就听到对面一阵嚎啕大哭声，还有背景音的叫骂咆哮声。

　　乔妈在电话里呜呜啦啦的说了些什么乔医也没听清，半晌，他挂了电话转身就朝外走，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对柏杨道：“帮我代一下班，下次我还你。”

　　说完，他匆匆就从图书馆走了出去。

　　一听电话里的声音他就知道，他父母又打起来了，或者说不是打起来了，是乔爸单方面的施暴。

　　这么多年，时不时就要这么闹一场，乔医已经麻了。

　　但是他又没办法做到完全不管，毕竟……

　　想到这，乔医心里就一阵压抑。

　　走进家门，家里一片狼藉，玻璃茶几翻倒在地上，玻璃碴子碎成一地，还倒扣着几个盘子和翻落的菜，衣服被扔的满地都是，沙发中间竖插着一把水果刀，沙发布也被划开了好多道口子，里面的棉絮狰狞的冒了出来。

　　乔妈正躺在这些玻璃碴子中间泪眼婆娑，小声啜泣，胸口有一个硕大的黑色鞋印，脸颊高高的肿起来，透着紫，能看出这是挨了多狠的打，脖子上泛着手印状的青，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

　　“小乔儿……快来帮帮妈，妈动不了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恐慌，那种害怕由心里向外扩散，扩散到眼睛里甚至还透着些绝望的死气。

　　乔医匆忙的走上去，伸手把乔妈抱从玻璃中间捞出来，又抱到他房间的床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见乔妈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才浅浅的松了口气，接着替乔妈揉捏着浑身上下已经吓僵的，一下也动不了的手和肌肉。

　　他沉默着，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就是个变态，是魔鬼，他早晚都会遭报应的，他怎么还不去死！他就是个畜生！”也许是乔医的出现让乔妈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安心，乔妈开始放肆大哭，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咒骂。

　　乔医仍然没有讲话，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乔妈擦了擦眼泪，然后继续帮乔妈揉她身上僵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身体。

　　哭了半个小时，也许是哭累了，乔妈开始从嚎啕大哭变成浅浅的抽泣，身上僵硬的地方乔医已经按摩的差不多了。

　　乔妈开始从崩溃的状态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乔医终于开口，声音喑哑的问道：“怎么回事？”

　　“我今天，今天上午请了个假，去了一趟你姨家，你姨夫他出差了，你姨现在在外面跑合同的事情，他家的狗没人管，我就去帮忙喂了一下，顺便看看那只狗有没有生病。”

　　“结果，结果中午回来的时候，你爸他，他就说我不检点，说我和你姨夫有点什么，就趁着他去上班，我请假跑过去偷偷私会。可是，那是我的姐夫啊，而且他都出差了都不在家啊！”

　　“然后我就解释，他也不听我解释，就胡乱说一些别的没用的，说他看见我和我单位的哪个男的说了话，和哪个男的一起吃了饭，说我一到周末我就不回家，找不到人，遍地往男人的床上爬。”

　　“可是……可是我没有啊，我上个周末没回家是因为你外婆病了，眼睛要做手术，我去医院陪床的，可是他就是要胡搅蛮缠的说我撒谎。”

　　说着乔妈的声音又开始哽咽，哽咽了一会之后又接着道：“后来，他就开始打我，去厨房拿起刀就要去找我单位的同事，要去砍人，要过去闹，要去揪出我的情夫，可我哪有什么情夫啊！”

　　“我死命的拦着不让他闹，他就……他就开始用刀在家里摔摔打打的撒火，然后把……把我的所有衣服什么的全都扔了。”

　　乔医越听拳头捏的越紧，脸色十分难看，他霍然起身，对着乔妈愤怒道：“妈——你！”

　　他咬了咬后槽牙，之后后退两步靠到墙上，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会。

　　他需要理智。

　　乔医不能去找他爸理论，因为去理论只会让乔妈的日子更难过，他也无法劝说乔妈离开，乔妈总是有一套自己的执着，不知道在执着一些什么，乔医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但他知道他劝不动他妈。

　　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就算自己最喜欢的职业不能做，就算和自己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就算每个月乔爸的前妻都准时来勒索他的钱，就算他不得不听命他爸对他的摆布，像狗对主人一样必须说什么听什么，就算是这样，操他妈的他也不能走。

　　因为他没办法把乔妈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个家里，因为除了他，乔妈身边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种无力感，真的让人的心情非常差。

　　就像一个死绳结，将三块相斥的磁铁牢牢的绑在一起，由里而外散发出来的斥力和外界牢牢捆绑的绳索简直能把人逼到发疯。

　　“小乔儿……”看到乔医的反应，乔妈讷讷的叫了他一声，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乔医长叹了一口气，将搭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满脸疲惫的对乔妈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妈，妈没事，小乔儿你放心，妈没事。”乔妈一边说着一边抹掉眼睛里控制不住掉下来的眼泪，似乎是为了让乔医放心，还强扯了一个笑脸。

　　乔医站在那看了乔妈半天，接着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抱住乔妈微微颤抖的身体。

　　乔妈反手也抱住乔医，眼泪滑落进他的衣领，滴在他的肩上，冰冰凉凉的。

　　“小乔儿……妈……只有你了。”

　　乔医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抱着乔妈。

　　把乔妈哄好，又收拾完狼藉的家里，已经下午四点了，乔医不想呆在家里，所以收拾好了屋子就跑了出去。

　　刚出门在外面走了没多久，手机就开始嗡嗡响，乔医掏出手机，发现在回家了之后柏杨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最近一条是刚才，只不过他忙忙乱乱就一直都没有注意。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还好吗？情绪不要太激动，对你的病不好。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很棘手吗？
　　-别忘了吃中饭。
　　-处理好了记得跟告诉我一声啊。

　　这些都是之前发的。

　　而最近的一条是——晚上要不要出来一起喝酒？一醉解千愁嘛。

　　乔医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脑子里想到了医生跟他说的：病没好的吃药期间最好不要沾酒精。

　　一边想着，乔医一边回了一句：好，去哪。

　　柏杨带乔医去的地方是一间气氛很好的古式小酒馆，开在很深的巷子里，酒馆的风格也让他很喜欢。

　　要说也是奇了，乔医在h市住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过这家酒馆，居然让刚来不久的柏杨发现了这么一个地方。

　　“怎么样，还不错吧。”

　　乔医第一次没有反驳柏杨的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每一个小隔间都用屏风隔了起来，装酒的器具和桌子都十分古式，甚至连服务员穿的都是古代小厮的衣服，言语也偏古风，让人有一种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喝酒的错觉。

　　“客官里面请，请问来点什么？”

　　男服务员将菜单酒单放在乔医面前，对着两个人作了个揖。

　　乔医没有看酒单，直接把酒单扔在一边，接着把菜单递给柏杨道：“来最烈的度数最高的酒，菜给他点。”

　　那个男服务员有些稀奇的看了眼乔医，弯了弯眸应了一声好嘞，接着又将头转向柏杨道：“那么这位客官，你想要点什么菜？”

　　柏杨唔了一声，抬手翻开菜单，按照价格从高到低胡乱的点了几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上来吧。”

　　服务员拿着笔快速记菜，正好是柏杨话音落，他就记好了菜名，然后冲着两个人鞠了个躬道：“请稍等。”

　　酒上来的很快，是用一个小坛子装上来的，坛口被封着，附带了两个小瓷杯，那酒味还没等开坛就被乔医给闻到了，确实是又烈又辣，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醇香。

　　“来吧，给你喝个爽。”柏杨伸手抱过坛子就把坛口塞着的东西取下来，给他倒了个满杯。

　　瓷杯很小，是那种非常袖珍可爱的小杯子。

　　乔医看着杯子中的酒，抬手就将瓷杯里的酒尽数都倒进嘴里，然后抬头看向柏杨，意思十分明显。

　　“可以啊你。”柏杨笑了一下，伸手又给倒满。

　　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

　　“诶，你别喝这么快啊。”柏杨被乔医这股劲给吓着了，伸手就叫服务生给乔医倒了杯白开水。

　　白开水很快就上来了，摆在乔医的面前，乔医看了那水杯一会，忽然伸手将杯中的水倒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指着玻璃杯对柏杨道：“酒，倒这里。”

　　柏杨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没收了乔医的玻璃杯，皱着眉道：“别了别了，我们先等等，吃点菜再……”

　　话还没说完，就看着乔医十分豪迈的搬起小酒坛子往嘴里倒，吓的柏杨瞬间起身往下拿那酒坛子：“诶诶诶，你干什么，哎呦卧槽，你疯了吧，有你这么喝的吗？”

　　妈的直接灌了半坛子下去，cos李白当酒仙不成？

　　柏杨抢过酒坛，一边皱眉看着乔医一边还伸鼻子在酒坛里闻了闻。

　　菜单上写着的这酒可是六十度，六十度的酒能这么喝？
　　不会是上错了吧，这酒真的是六十度，不是六度？

　　“给我。”

　　“乔医，我跟你说你不能这么喝，你会……”

　　“给我！”

　　这人怎么还说不听了！

　　柏杨满脸不悦的抬头看向乔医，刚抬起头，整个人忽然就愣在那。

　　乔医脸色阴沉，嘴角微微下撇，表情十分难看。

　　但是把柏杨看愣的不是这个。

　　而是乔医红的像兔子一样的双眼，和那双眼睛里压抑着各种阴暗情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