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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世 千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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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绾绾特地起了个大早儿。
揣了那袋银子,借着微暗天色做掩护,遮遮掩掩的去了泽芝她们下人休息的地方。
好好同她说说,没必要为了父母许下的这娃娃亲,硬和不喜欢的人成亲。
阿祥既已替她赎了身,再加上自己这些补偿,足够她找个心仪的人,安生过下半辈子了。
黎绾绾正想着,犹豫是小声叫她还是守株待兔,就见拐角处一个女人慌里慌张的小跑过来。
“泽芝?”
那人吓得魂不附体,定睛一看是黎绾绾,表情更是难看。
“大大大小姐……我,我去了茅房……”
茅房?
解个手你是用了多大力?满脸满脖子通红,头发乱糟糟,领口的纽扣还敞着?
“呃……你没事吧?泽芝,你……”
后面响起了脚步声。
“大小姐!我错了!我该死!”泽芝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黎绾绾懵了。
泽芝跪着拉她的裙脚,瞬间泪如泉涌:“大小姐,那是我爹娘决定的,我也不想的!”
“您不高兴,我就不嫁了,但您不能把我推给大少爷啊!”
黎绾绾皱了眉。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泽芝,你在胡扯什么?谁把你推给我哥了?”
“大小姐我求求你,不要逼我,我的清白已经毁了,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不想给大少爷做通房丫鬟!”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黎绾绾闻声回头。
肩上挨了重重一推,推得她站立不稳倒退了几步。
后脑撞上了走廊立柱,疼得倒吸一口气,才看清白阿祥那张怒火中烧的脸!
“黎绾绾!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当下人的都命薄人贱!恨不得爬上主子的床就能一步登天!”
黎绾绾后脑一阵痛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没有。”她没哭,梗着脖子仰着头。
白阿祥看着她这轻描淡写的反应,脸上的鄙夷又重了几分。
黎绾绾那一抱,他的心都软得淌水了。
回去后白阿祥思来想去,把自己所剩不多的钱财分了一半出来,想趁着天没亮,交给泽芝。
结果竟看到了从大少爷黎达达房中仓皇跑出的泽芝,他不敢声张,一路尾随着泽芝回来。
也就听到泽芝声泪俱下的控诉,看到她再明显不过的刚爬下床的样子。
黎绾绾不会亏待她的好办法,就是把无辜的泽芝送上大少爷的床!
白阿祥气的想要一个巴掌盖过来!
可临了,他还是手一偏,推在她肩上!
他恨这个不择手段任性妄为的大小姐!
更恨自己这种时候竟还心软!
白阿祥扶起哭得快抽过去的泽芝。
“阿祥哥……我……我没脸见人了!”泽芝说着就奔着院子里的水井跑过去。
白阿祥死死拉住她,掷地有声道:“泽芝,别!我娶你!”
听到这话,黎绾绾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阿祥,不是我,我没有。”她开始慌了。
从小到大,她说一,阿祥不说二,她说南,阿祥不说北,她指鹿为马,阿祥就能作势扬鞭,吆喝一声嘚儿驾。
她以为只要她说了,他就能信。
她错了。
他已经给自己赎身了。
他再也不是黎家的下人了。
其他的家丁丫鬟听到外面响动,也都三三两两顶着惺忪睡眼出来了,看到黎绾绾居然也在,霎时睡意全无。
“大小姐。”阿祥搂着泽芝,冷冷看她。
“我最后一次叫你声大小姐。”
“泽芝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在你黎家受了罪,我本该拼死为她讨个公道。”
“念在过去这些年,你和老爷待我们不薄,也念在……念在你尚且年幼无知,娇纵任性,”白阿祥扫了眼满脸是泪的黎绾绾,“我们这就离开黎家。”
“从此,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下人们越听越糊涂,眼看白阿祥带着泽芝这就要走,纷纷围上去问个究竟,或是急切挽留。
谁也没注意到黎绾绾是什么时候走到了井边上的。
“大小姐,大小姐你干嘛!”终于有人叫出来。
白阿祥心头一慌,循声看去。
黎绾绾穿了身藕荷色的套裙,就站在井边上,脸上的泪已经风干了。
“都别过来。”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白阿祥。
“阿祥。”
“你先下来!”白阿祥不自觉的迈步。
“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好好,我不动,你别任性。”
黎绾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要说的说完,我自然会下去。”
“阿祥,我先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打算跟我走?”
阿祥眼里闪过一点挣扎,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阿祥高攀不起。”
黎绾绾笑了,笑的凄凉无比,下人们心惊,已经有人偷偷跑出去通知黎老爷。
“阿祥,你说过,史书不可尽信,兼听则明。”
“你说过的。”黎绾绾自言自语的点点头。
“兼听则明,说的多好啊。”
“但你为什么不听我说的呢?”
“为什么不信我?”
“为什么呢?”
黎绾绾眼神没有焦点,脚下虚浮,不知在问他还是问自己。
白阿祥松开了泽芝,下意识向她冲过去。
但晚了,晚了很多步。
连她的裙角都没能碰到。
“咕咚”一声,白阿祥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人们慌乱的冲上来,拿着工具打捞黎绾绾,白阿祥推开井边上几个人,长腿一迈,就要下去救人。
不知哪个家丁怕他添乱,一瓢敲在他后脑,他应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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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白阿祥大叫一声,满身大汗的醒来。
“白阿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畜生!”
黎达达扑过来左右开弓,老拳如雨点般砸在他脸上身上!
“她怎么样?救上来了是不是!”白阿祥三两下按住黎达达的手。
“你个混蛋!你自己看!”
黎达达还是狠狠在他腿上踹了两脚。
白阿祥顾不得别的,拨开黎达达走出去。
天色渐暗,整个黎园里,入目是一片白。
“绾绾死了!”黎达达追出来,声音里带了哭腔。
“怎么会?”白阿祥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她抱着他,分明就是昨天的事情。
“怎么会?这得问你了!”黎达达狂怒。
“那个泽芝,爬我的床都爬了小半年了!”
“她昨晚缠着我多弄了两回,天快亮才从我这回去,碰上绾绾怕她发现了闹大,又赶巧你去了,情急之下才胡吹是被我妹妹逼的!”
黎达达随着下人赶到,泽芝的话不攻自破。
“怎么会!”白阿祥痛苦的闭上眼,双手掩面。
“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这样!”苍老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黎老爷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他将个小包袱丢在白阿祥面前。
“我倒是想问问你,绾绾收拾了这么多钱财是要去哪里!”
包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大大小小分成几份的银子被手绢单独包好,有几件普通衣服,普通到平日里绾绾几乎不会穿的那种,只有一件最好的,大红镶金,上面绣着鸳鸯暗纹,华贵无比。
“这件是娘亲手给绾绾做的!留着她出嫁时穿的!”黎达达眼尖。
“夫人她……”白阿祥木然的问,那大红色刺眼,他心里疼的快要裂开了!
“我娘哭晕了三回了!”黎达达红着眼眶上去捡起那大红华服,带出个小包,丝绢散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滚到白阿祥脚边。
白阿祥下意识捡起,只看了一眼,就紧紧握住按在怀里!
“绾绾呢?老爷,求你!让我再看看她!”白阿祥重重跪倒在地!
“你不配见她!带上你那恶心的媳妇,给我滚!”黎老爷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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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绾绾下葬那天,邪风肆虐,送殡队伍一路上撒的纸钱纷纷扬扬飞了漫天。
下葬之地是黎达达选的,地处城郊外,山清水秀,宁静悠然。家丁紧赶慢赶,几天之内就弄了个颇有规格的阴宅。
黎达达亲手落铲填土,坟内都是黎绾绾生前最喜欢的东西,黎老爷和夫人深受打击,这还是他头一回亲自操持家中的事情。
绾绾死了的当天,黎达达在门缝里捡到一封信。
绾绾说,她要走了,同阿祥一起。
绾绾说,阿祥就是她的执念。
绾绾还说,请他这个哥哥照顾好爹娘,等他们不生气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大少爷,阿祥,是阿祥来了。”
众人回头,白阿祥一身麻衣,脸色灰白,顶着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过来。
“他还有脸来?大少爷,您说句话,我们给大小姐报仇!”
黎达达皱眉犹疑了一瞬,挥挥手,“让他过来。”
白阿祥给黎达达鞠躬,“谢大少爷。”
“我知道自己不配,”他声音嘶哑,“但我想送送她。”
黎达达看着他眼底猩红,叹了口气。
“绾绾说,你是她的执念。”
说完,背身走开了。
孽缘啊。
白阿祥愣了半天,胸膛里那块肉,似乎已经痛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那是绾绾藏在包袱里想要带走的。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可白阿祥见到它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截风干了的胡萝卜,看不清兔子形状的胡萝卜。
他随手雕了哄她高兴的,她宝贝一样的放干了珍藏着。
白阿祥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新鲜的胡萝卜兔子,和那萝卜干一起,放在黎绾绾的棺材边上。
白阿祥面无表情的填了土,下人们最后对着新坟拜了拜,就收了东西准备回了。
“绾绾。”待人走的差不多了,白阿祥终于对着坟开口。
“是我蠢,眼盲心瞎。”
“你任性,但骨子里却是不能更柔软。既然这对招子连真实的你都看不清,”他苦笑,“又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呢?”
话毕,他屈起双指,狠狠戳中自己的双眼!
疼痛与黑暗齐齐袭来,白阿祥咬牙一声没吭。
世间百般苦楚,心痛最甚。
断后的家丁见状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追上黎达达。
黎达达听闻,叹了声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黎绾绾坟前守了三日,白阿祥水米未进,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