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神》影闲若风

2、一 二

　　一
　　视线穿过透满星辰的蓝黑色天宇，好像一块缀满碎钻的帆布。
　　魔界很少有这么美的夜景，戈薇坐在罗那帝特河源头的黑曜石上，鸟瞰着她生活的小镇。
　　凉风吹乱了她黑紫色的长发，黑色的骨翼柔软地覆盖在她单薄的身上。
　　大部分的魔族都是骨翼，长着细细的獠牙和鲜红的眼睛，也有少数纯种魔族是紫色的眼睛。但是怎么说戈薇算是个异数。她的眼睛不像普通的魔族——一双蓝得几乎要出水的眼睛，谁不知道整个魔界只有魔界之王路西法陛下在堕天前是水蓝色的眼睛。
　　戈薇总觉得骨翼不像是自己的，所有通常都不用它，即使是需要飞行的时候也尽量使用咒文，一双眼睛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不用骨翼飞行，戈薇还是被别人误会成没有翅膀的怪物。
　　“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嘛？”赛琳娜是戈薇的室友兼好朋友，一起在一家餐厅里工作，虽然赛琳娜长得满平凡的，但是身材却好到暴，所以来追求她的异性也络绎不绝。
　　相反，戈薇虽然长得不能算是极品，但是也可以说在木之境好看得数一数二了，不过一天到晚低着头，瘦瘦小小的一个，却完全不引人注意。
　　“镇上太吵了，难得过节放假，所以来这里逛逛啊。”戈薇收起骨翼，仍旧看着脚下的那片小镇。
　　“今天是米迦勒节诶！到凌晨的时候可能有帝都的贵族来这里巡游嘛！说不定会碰到号称魔界第一美少年的玛门殿下嘛！”赛琳娜推搡着戈薇，一脸幻想的表情。
　　“你少做梦了，帝都这么繁华，他来我们这破地方巡游个屁啊！”戈薇横了她一眼。
　　“戈薇，你老这么粗鲁的话可没有人敢追求你嘛！”赛琳娜捏住戈薇的脸，拼命揉。
　　戈薇拍掉她的手，揉了自己红了脸，“你这么粗鲁都有那么多人追，我怕什么啊。”
　　……两个人打闹成一团，本来坐在黑曜石上的两个人，脱了鞋子，提起裙子在水里玩起水来，后来索性只穿着单薄的衬衣打着水仗。
　　“飒飒——”树枝颤动的声响，但是被两个人的嬉水声掩盖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情况。
　　“吼——”一声怪物的吼声，从身后传来，吓了两人一跳，停下手中打闹的把戏，戈薇和赛琳娜都静静看着身后的树林。除了，水流动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也加快了起来。紧张的两个人披上外套，警惕地环顾四周。
　　“啪！”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出树林，口中发出难听的叫声
　　是一只兽熊，身材可能是她们两个人加起来的好几倍，它身上血迹斑斑，明显是在被追杀，此时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向她们，几乎要扑到她们身上。
　　戈薇倒吸了一口气，在那只兽熊几乎要扑到她们的时候，抓住赛琳娜的手臂腾空而起。
　　兽熊扑了个空，撞在身边的黑曜石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哟嗬！抓住了！”一个声音紧接着从树林里扑了出来，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念咒捆住了兽熊，“诶！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拜托，它是自己撞晕的好不好！”一个懒懒的声音跟在他身后，相比少年，他更高挑一些，细长的眼睛斜睨着少年，“我说，弗雷德，我只有一米二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一大片兽熊了好不好！”他一头黑色的短发，一双红得发亮的瞳仁，很挺的鼻子，尖削的脸颊，细细的獠牙。他没有张开翅膀，翘着二郎腿浮在半空中，好像坐在沙发上一样。
　　“殿……殿下，那是什么？”弗雷德指指半浮在空中，浑身湿透，还不住往下滴水的两个人。
　　“哟！这才叫猎物嘛！”他轻盈地落地，走向水中，但是每落下一步，都是浮在水面上，潺潺的水丝毫没有沾湿他黑色的靴子。走到她们面前，他很绅士地行了个礼，然后伸出手说，“两位漂亮的小姐，今天天气真好啊！”
　　……满场阴影，满脸黑线……
　　戈薇莫名地看着他，而赛琳娜已经完全被他的外表迷得神魂颠倒了，拉着他的手站到了他的身边，他继续微笑地看着戈薇，“你不下来么？”无可厚非，他真的长的很好看，不，用“很好看”这三个字来形容他，简直是对审美观的侮辱。
　　“……”戈薇没有理会他的手，轻轻落入水中，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戈薇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脸戏谑的表情，“赛琳娜，回去了。”
　　“……恩。”回答算是回答了，但是人却仍旧依偎在那个人身边，舍不得走。其实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在魔界追求自由开放和平等，他们的思想普遍都很开放，很多都是一夜情了之后一拍两散。戈薇没有回头，只是径自走开。
　　“殿下，请问……您的名字？”赛琳娜柔柔地凑近他，他原本注视着戈薇的红色眼睛微微眯起，然后低头看着身边的人，笑了笑说，“名字这东西一点也不重要，不是么？”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有机会我们再见吧？”
　　“……是。”赛琳娜有些失落。但是看着他转身离开，却也不能说什么。她虽然身材惹火，但是毕竟也算是长相普通，看那个人的样子，明显是贵族，虽然在魔界追求平等，但是阶级问题，应该还是存在的吧。
　　“殿下，这几日您会留在博洛镇嘛？”赛琳娜一幅娇羞无限的样子温柔地问。
　　“……恩，至少还在木之境内。”木之境是这一狱的主城，博洛则是木之境的一个小镇。魔界一共有九狱和神界正好相对应，最底下那一层，便是魔王陛下的所在——帝都。
　　“喂喂，殿下，你不要随便允诺别人事情啦！真的来找你的你又记住几个了嘛！”弗雷德低声嘀咕着跟在他身后，完全忘记了那只被他“打”晕的兽熊。
　　“等等我啊！玛……”“别随便叫我的名字！”他懒懒地打断弗雷德的话，两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可以了。”戈薇无奈地拉了拉赛琳娜。但是她还是失神地看着那个人离开的地方。
　　“戈薇！”赛琳娜激动地说，“我觉得我找到爱情了嘛！”
　　“算了吧，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戈薇拖着她往回家的地方走，等下那只兽熊醒过来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不是嘛！我是说真的啦！”赛琳娜仍旧不放弃，继续解释说。
　　“是啦是啦，我明白啦……”戈薇无奈地回答，拉着她往回去的路走去。

　　二
　　米迦勒节的第二天通常是盛大的狂欢，当然对于戈薇来说也是赚钱的好时候。
　　博洛镇虽然是个小镇，但是位于木之境的边缘，每年的米迦勒节刚好是水之境的水之力最强的时候，幻化成实体的水会从水之境蔓延开，所以在边境就可以看到漫天的瀑布，像一条条银色的帘子从天而降。
　　大多数的旅人就为了一睹这个奇观而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
　　“戈薇，你想不想赚外快嘛？一个晚上有一千铜塞缪哦！”赛琳娜趁休息的时候把戈薇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
　　“什么工作啊？”
　　“……”赛琳娜在戈薇耳边小声说。
　　“艺妓？”戈薇不可置信地大声说了出来，赛琳娜马上捂住她的嘴，“嘘！轻一点嘛！”
　　“你有没有搞错啊？”戈薇瞪了她一眼，拿起手中的抹布去擦桌子。
　　“你不要怕嘛，就卖艺不卖身啊。”赛琳娜看了看周围，继续小声说，“是这里的老板跟我说的，这两天晚上客人比较多，人手不够，我们只要表演完就可以马上领钱走了。”
　　想象了一下老板还算是慈祥的脸，戈薇问，“表演什么啊？”
　　“……”赛琳娜又在戈薇耳边小声说。
　　“……艳舞？”戈薇还没有完全讲出来，就又被赛琳娜一巴掌捂住嘴巴，“诶嘛！不要给别人听见嘛！大家都很想要这份工作嘛。我求了很久老板才同意今天让我们两去的。“
　　“不行。”戈薇坚决地说。赛琳娜摇着她的手撒娇，“行嘛！你可以跳那个啊！而且今天可能会有从帝都来的贵族嘛！小费可是很丰厚的嘛！”
　　“那就更不行！”戈薇白了赛琳娜一眼，继续忙自己的活。

　　深夜
　　虽然是半夜了，但是整个街上还是热闹得跟刚吃完晚饭一样，一家中等规模的餐厅挂出了“娱乐中”的牌子，很多人都推推搡搡地走进去，为了抢个好位置。
　　后台的姑娘们都跃跃欲试，想要大赚一笔，只有一个人一脸黑线地坐在角落里。
　　“好嘛，戈薇，你笑一笑嘛！你都陪我来了。”赛琳娜一脸笑容，给戈薇化妆。
　　不管怎么样，戈薇还是让赛琳娜的花言巧语给骗来了。如果不来，一定要被唠叨死。
　　“戈薇，你的舞一定可以迷倒所有男人嘛。”赛琳娜看到戈薇仍旧在闹别扭。
　　“我才不要。”戈薇别过头去。
　　“好了！”赛琳娜停下手里忙活的化妆品，最后给戈薇喷上淡淡的香水，后退两步打量自己的“作品”
　　“我的天嘛！戈薇，你真是漂亮得浪费了嘛！”赛琳娜洋洋得意的说，也不知道算是表扬还是批评。
　　戈薇漫不经心地拿过镜子照了一下。
　　微卷的长发很随意地扎了一束，用一支蝴蝶状的红宝石发簪别住。原本就很长很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打下一片阴影，很妖艳的红色眼影。皮肤很白，所以基本没有用什么粉底。红色的唇膏。戈薇从来不化妆，没想到自己化妆之后竟然也可以变得很像一直从事这个行业的人。
　　一条薄纱的红色抹胸长裙，但是左脚边开叉几乎露出整个大腿。戈薇穿上赛琳娜递来的三层透明的白色短外套。
　　“那么，我先走了。”赛琳娜微笑着走向舞台，“你记得要及时上来嘛！逃走的话我不会放过你嘛！”赛琳娜微微眯了眯眼睛，伴着音乐走上台去。
　　戈薇倚在门边，听着台下发出的热烈的欢呼。这算是什么状况，实在是太无奈了。
　　音乐响到一半的时候，戈薇戴着面纱慢慢走上台去。台下突然一片寂静，她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台下，却发现光线太暗，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虽然自己身材是不怎么样啦，但是也不用扫兴地都不讲话了吧？她低头扯下面纱，往上扔去，面纱滑过她脸颊的时候她抬起了头，一双蓝色的眼睛，在光线里妖艳地不可方物。
　　“哇！”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戈薇吓了一跳，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赛琳娜就一边跳着舞一边走到她身边，拉着她一起跳了起来。没有想到反映会这么好吧？
　　戈薇打开扇子，轻轻舞动，腰也随着扇子一起扭动，红色的群摆下，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赛琳娜从身后抱住她，抬手脱下她第一件外套，台下口哨声一片。
　　不冷不热得跳了一段之后，戈薇一脚踩在原本就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黑色的高跟鞋显得身材特别高挑，她把手中黑色的扇子的流苏咬在嘴巴里，随意地脱下第二件衣服，甩了出去。赛琳娜甩了甩她红色的卷发，挑逗地坐在舞台的前沿，她似乎对这个还挺在行。
　　在心里暗自无奈地笑了笑，戈薇仍旧一脸冷漠高傲的表情，在婉转的音乐中翩翩起舞，舞台中央的灯光暗了下来，四周完全融入了黑暗，戈薇在灯光消失的刹那扯下身上最后一件外套，红色的抹胸长裙，在黑暗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她提起群摆，修长的双脚踩着柔和的旋律，不知是旋律映衬着戈薇，还是她带动着旋律。
　　戈薇甩开裙摆的同时，双手出现一丝晶莹的光，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台下的人原本轻声交谈着，这个时候也都噤了声，眯起眼睛看着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戈薇在蜿蜒的音乐里继续跳着没有人见过的舞蹈。周围的灯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荧绿色的光自她手中蔓延开，渐渐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戈薇的身影——她仿佛自身就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人们完全忘记了喧哗甚至忘记了呼吸，他们都静静地看着她。角落的吧台边，原本举起酒杯的少年停下手，斗篷将他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样貌。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的光线唯一的来源。
　　“——哗！”巨大的掌声在戈薇谢场两次后才爆发出来，赛琳娜在戈薇耳边小声说道，“我就说你的祈魂舞可以嘛！只跳一段就反响热烈。看来我们今天的报酬不低哦！”
　　戈薇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奇怪的预感。
　　看着黑压压的观众席，好像有什么熟悉又陌生的目光，但是却找不到来源所在。
　　“我出200个银塞缪买下这两个舞姬。”台下一个声音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台的老板说，“不好意思，这两位不是舞姬，本店不出售。之前的几位，阁下可以随意挑选。”
　　“我出300个银塞缪，我就要买下她们！”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出450个！”台下又一次沸腾起来。
　　老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这两位确实是不出售的，请不要竞价了。”
　　“我们先下去了。”戈薇在老板耳边轻声道，拉着赛琳娜走向后台。
　　“凭什么不卖啊！”台下不满的声音阵阵响起，“我出600个！你问她们愿不愿意先啦！”
　　老板回头叫住戈薇和赛琳娜，“你们意下如何？”
　　戈薇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说，“再多也不卖。”
　　“我出100。”一个懒懒的声音响起，不是很响亮，但是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哈哈，我说小哥！”人群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后一个人嘲讽道，“我刚才都出了600了，你耳朵没有长好么？”
　　“哼。”声音的主人冷哼一声，没有理他，仿佛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一样，“金塞缪。”
　　“嘶——”人群里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金塞缪，原本就是贵族通用的货币，1000银塞缪才等于一个金塞缪，有些人可能不停歇地做一千年，不花任何开销，才可能攒满20个金塞缪。大家都回头看那个在角落里的声音的主人，人人都不可置信的表情。
　　尤其是那个出了600银的家伙，原本就很苍白的脸一下子白了，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让他脸更白的话，幽暗的光线里只看的到那个少年微微扬起的嘴角和细细的獠牙。他说，“100金，一个人。”
　　赛琳娜早就激动地要流口水了，拽着戈薇的手拼命晃，戈薇也好奇地转过身，灯光亮了起来，角落的少年清晰可见，他抬手拉下自己的斗篷，一头黑色的短发，左眼眼角下黑色的纹身，然后是一张好看的又熟悉的脸。
　　“嘿！我说小子，你该不会是糊弄人吧？”人群中隐隐传来怀疑的声音。
　　他倚在吧台没有说话，嘴角只剩下妖异的笑容，手中轻轻弹起一个硬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那是——金塞缪！
　　“戈薇，我们跟他走嘛！”赛琳娜已经完全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我说过，再贵也不卖的。”戈薇怔怔得地看着角落的少年。
　　“跟我走。”少年淡淡地说一句，斜眼睨着戈薇。
　　戈薇不再看他，只是转身拉着赛琳娜的手，“戈薇！”赛琳娜还不清楚状况，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好看的少年，“100金缪嘛！有了这么多钱，一辈子都不用打工，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嘛！你不考虑一下吗？”
　　“喂，你不认识我了。”既似称述句，又似疑问句，少年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
　　戈薇后背陡然僵直，停下了脚步，赛琳娜疑惑地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戈薇，“你认识他？”
　　“……你也认识他。”戈薇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对不起，老板，我能和他说几句话么？”老板点点头，这种是非，还是快点结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