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摇曳好想发呆啊

6、第六章

　　“所以，你要去告白？”
　　聆听倾诉，我只能想到这种做法。
　　将不确定变为确定的钥匙在对方手里，自己若是无法忍受不确定的状态，就只有告白这一条路。
　　“也许，可以做关系更近的朋友？不只是打个招呼的关系，不是只能在班会活动讨论时才有交流。或许可以在休息日一起出去？我不知道要不要告白，但我不满足现在的关系......”
　　“妹啊，朋友与恋人之间，还会有其他关系存在吗？朋友就是朋友，恋人就是恋人，这个问题很简单，你想当朋友，还是恋人？”
　　纤娅沉默了。
　　事情其实不难，无非就是纤娅完全没有把握，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但从我的角度来看，纤娅是有机会的。
　　那个男生现在还是单身。
　　他曾拒绝过好几个女生的告白，她们在年级中都是十分出挑的，而他唯一交过的女朋友却是个十分普通的女孩子，听说是青梅竹马，他还是被甩的一方......
　　最让我有信心的是纤娅对他的感情，两年时间的暗恋，她对他的了解，她对这份心情的坚持，就像窖藏多年的酒。
　　不过另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是——
　　“纤娅，就算他接受了你，可他毕业后就要搬家了，高中三年见不了几次面，大学都不一定在一起，你们......等得起么？”
　　“这个倒是想过了，没关系的，我只想要这一年......”
　　“啊？”
　　“就只在一起一年也没关系的。”
　　“你还真是......渴望呢。”
　　感觉就像盯着柜台里的玩具死死不放的小孩子，拜托母亲透支下个月的零花钱买下来，却不曾想过之后没有零花钱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所以，你要去告白？”
　　我又问了一遍，这次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然后我们不再说话。
　　我瞅了眼床头的夜光时钟，莹绿色的时针位于十点与十一点之间。
　　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时针有在移动，甚至捕捉不到分针的动作，秒针却跳得很快。
　　秒针有条不紊地跳动着，跳出听不见的滴答声，推动着时间向前走。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推到悬崖边上，被迫做出选择。
　　“安林姐......睡了吗？”
　　仿佛蚂蚁爬行般的轻声在面前响起。
　　我是一副入睡的姿态，已经闭上了眼，却没有睡过去。
　　听了纤娅的故事，纤枝的身影在脑海中更加活跃起来，我忍不下心驱赶，只能带着疲惫默默守着那虚幻的妄想。
　　“睡不着。”
　　我说。
　　“安林姐也有心事吗？”
　　有啊，当然有，不比你轻松哦。
　　“有啊，我也有。”
　　“能告诉我吗......”
　　“......跟你差不多，一样是恋爱的烦恼。我也是好久前就喜欢她了，只不过最近才确认自己的心意；我们也只有一年时间了，大学不可能考到一起......还有一些说不出口的困难。还有，我也是个缩头乌龟，我不敢去告白，一点点勇气都没有。纤娅，你比我厉害多了，光是有勇气去告白这一点。”
　　我稍稍向纤娅吐了点苦水，顺便夸她一下，给她信心。
　　“为什么大学不能考到同一所呢？”
　　纤娅天真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有把握考进你姐姐准备考的大学吗？”
　　我脱口而出，把自己吓了一跳，在一瞬间全身的皮肤皱缩了一下，恐惧的情绪溢出毛孔。
　　但随即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拿纤枝做个对比而已，不会露馅的。
　　“没有......他的成绩有姐姐那么好吗？”
　　纤娅毫无察觉的回答让我松了口气，并责备自己的不小心。
　　“可能还要更好。”
　　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后的纤枝一定会比现在更加优秀。
　　我们的差距会比现在更大......虽然现在的差距就足够让我灰心了。
　　“或许，安林姐从现在开始用功，能够赶得上呢？安林姐之前也是因为生病才落下许多功课的，后来不也跟姐姐考进一个学校了吗。”
　　纤娅继续试图用她的天真为我带来希望。
　　如果是她的事情，或许我会顺着她的天真去鼓励她，但我自己的事，我觉得还是现实一些比较好。
　　欺骗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
　　“纤枝能进这所高中是因为这里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没有更好的了。我能进这所高中，是因为分数刚好够到录取线，再少那么几分就落榜了。”
　　而且高中这几年根本就没有用功过，母亲没多少时间陪我，偶尔有空也是尽力对我好，她说希望多少能弥补一些父爱缺失带来的遗憾。
　　纤娅不做声了。
　　我对自己毫不留情揭露出残酷现实的做法感到抱歉，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好的。
　　“那安林姐要去告白吗？”
　　纤娅问。
　　我哑然。
　　“从很久前就开始喜欢了，最近才意识到这份感情，但还有一年的时间在一起不是吗？何况我相信安林姐，相信安林姐可以考......考——”
　　“如果我说出来那个学校的名字，你还会对我有信心吗？”
　　“会有机会的，只要不是不可能，就有机会——”
　　“浣塔大学。”
　　“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纤娅的声音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变得异常微弱，仿佛不堪正午阳光照射收缩成细长状的猫瞳孔。
　　我伸手去抚摸了一下纤娅的头发，她跟她姐姐留一样的发型，恰好遮住脖颈的长度。
　　“如果变得非常困扰，我会来找纤娅帮忙，到时候就拜托了。”
　　我说。
　　“嗯，安林姐可以依靠我哦。”
　　“所以现在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面，不要分心。”
　　“......嗯。”
　　“不早了，晚安咯。”
　　“嗯，安林姐晚安。”
　　我翻了身，面朝天花板。
　　顿时觉得一侧的肩膀得到了解放。
　　一直侧躺下去，一侧的肩膀会一直受到压迫，酸痛不会消失，只有换个姿势才可以解决。
　　对待压抑的感情，也是一样的吧？
　　不做改变，什么都不会变。
　　纤娅的告白选在了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天。
　　“刚好要找他商量班会的事情，是难得能够两人相处的机会。”
　　周六的时候纤娅对我说了她的计划。
　　整个周六我都待在纤娅房间，纤枝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也没选择加入我们，我们没有邀请她，她也就自顾自地窝在自己房间看书。
　　我觉得希望非常渺茫，但不得不给纤娅打气。
　　“我就在操场等着，到时候出来找我就行。”
　　“不要害怕，不要觉得没有希望，你那么喜欢他，把一直以来的心情都告诉他，我不相信他不会受到触动。”
　　“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决定。”
　　“加油。”
　　星期天，纤娅的学校。
　　我目送纤娅走进教学楼之后来到操场，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
　　纤娅就读的初中也是我和纤枝的母校。
　　纤枝倒是每年的教师节都会来看望老师，我从上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母校看过了。
　　虽然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也没留下过什么值得回忆的事迹，但再次回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心情非常好。
　　久违了的感觉像是在翻相册里的老照片一样。
　　我回想起曾经与纤枝一起在这里的塑胶跑道上走过，就感觉很亲切。
　　大部分在这里的时光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我想我们应该在这儿的某棵树下躲过夏天的太阳。
　　初中的时候，尤其是初一初二，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医院中度过的，在放学后、在休息日，帮我补习功课成了纤枝的日常。
　　那段时间我不在学校，但现在，我试着想象那段时间里纤枝在学校的模样。
　　她是很认真的人，但我还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哪怕三年时间只有一次，她有没有上课开小差过，或者打过瞌睡。
　　如果有，一定很有意思吧？
　　好想看到啊，可是那时候我只能看病房窗外的天空。
　　而且当时我也没有特别在意她。
　　她是很遵守规矩的人，但我还是想知道她有没有犯过错，有没有被老师抓到训过话。
　　我想告诉老师其实是我惹的事，我想替她打抱不平——“才多大点事啊，大惊小怪的，怎么当得好老师。”
　　她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不错，就像现在一样。
　　同学们会邀请她一起出去玩吧？
　　她肯定拒绝了，但不知道她会不会说是因为要帮我补习才没有时间？
　　我想知道。
　　尽管我对这所学校没什么感觉，但纤枝曾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纤枝......
　　现在就读的高中，也只有一年时间就要离开了。
　　眼睛忽然被光线闪到，一辆汽车在操场外驶过，后视镜反射了阳光。
　　我收起倒得满脑子都是的回忆，起身走进树下的阴影，阳光已经照到石凳三分之二的面积。
　　这时，从操场入口处走来一个人。
　　小小的，短发，学生服。
　　是纤娅。
　　心跳开始加速。
　　她成功了吗？
　　我从树荫下走出去，顶着余热依旧的太阳走向她。
　　走近了，能看清脸了。
　　她面无表情。
　　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