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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话说神子降生,由身为国师的灵宫宫主沧澜子抚养长大,随国师俗性为江,单名一个玙字,只是更为世人所熟知的是他的道号,神子长凉——世人眼里,神子那是天上的仙人,纵使江玙这名字有再好的寓意,也和随便哪个书生的姓名没有区别。

      长凉本身并不在意。

      但是皇帝就更喜欢长凉这一称呼,所以宫里的娘娘和朝廷上的官员都这么叫他。

      神子殿下,神子长凉。

      长凉随手救下了那个小太监,叫自己的侍女和侍卫在门外等候,自己往紫薇殿走去。

      宫殿上鎏金色的琉璃瓦片都掩埋在厚厚的白雪之下,在澄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朱红色的墙壁与房梁或是恢弘大气,又有雕刻精细的飞禽走兽,凤凰游龙。*

      任谁第一回见到也忍不住赞叹人间最富贵之地。

      长凉径直往前走,目光没有片刻游移,仿佛这些雕梁画栋皆是路边的矮小茅屋——说来长凉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茅屋。他在幼时对这些民生百态有过兴趣,但很快他明白这些东西不是他的身份所能触及改变的,很快掐灭了那一点点兴致。

      守在殿门口的禁军早就接到了皇帝的口谕,立刻恭恭敬敬地一齐朝他行礼,长凉畅通无阻地进到了殿内。今上登基时候就已是而立之年,如今是个鬓角灰白的半老之人,但双目清明,依旧神采奕奕,满面红光。

      “长凉,你来了。”老皇帝背着手,颇为慈爱地看着他。

      “陛下万安。”长凉垂下眼眸,微微颔首,跟着老皇帝往里走,在矮几另一面坐下。

      啧,老皇帝的龙气大不如前,但金光闪闪的晃人眼,把那张脸上的褶子都遮了个七七八八,就像他正在和一堆金块说话似的。忒傻。

      他瞥了眼那条盘踞在皇帝身上的五爪金龙,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两根胡须都颓废地耷拉下来。要长凉来说,龙这种神兽,并不是很好看。

      老皇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呵呵的比看他那些个儿子都要慈祥的多,一手端着绘了金龙的彩瓷茶杯,——本朝的皇帝对龙是有多么热衷——,一面仔细打量着他,感叹道:“长凉啊,比朕去年见你时要高上不少了,风度更胜从前,这走在街上,不知道要多少姑娘牵肠挂肚了。”

      长凉回答:“陛下说笑了。”他挺直了脊背,如同一颗青翠幼嫩的白杨树,双目清澈微凉如同山泉源头的融雪,他拢了拢袖子,取出一个烫金卷轴,双手递与老皇帝,说道:“这是师父写好的祭词,令玙交给陛下过目。”一面不漏痕迹地往后躲了躲,以免老金龙油腻腻的鳞片蹭到自己身上。

      老金龙似乎体会不到他的嫌弃,仗着没有人能看见他伸爪子去钩长凉的衣袖。

      老皇帝接过,也不打开,直接放在了矮几一边,笑到:“国师亲笔写的祭词,朕自然放心。”

      长凉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离冬至仅有三日,祭祀大殿乃是国之大事,陛下还是亲自过目,以免出了差池。”

      即使出了差池,也不是他灵宫的问题。但难免有人要说闲话泼脏水。他想起师父嘱咐他凡事要谨慎些,对人不可以尽讲实话。

      长凉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上回来皇宫里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一个娘娘要有血光之灾,是做了亏心事的因果报应。

      那位娘娘当时还不相信他一个小孩子,正准备在皇帝那儿吹枕旁风教训他,半夜梦魇,惊惶下撞到柱子上撞死了,头破血流。

      但他师父就不会如此直白,毕竟国师也是皇帝封的官,免不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好,好,朕过会儿去御书房仔细看看。”皇帝捻了捻胡子,摇头,令侍奉在一旁的老太监将祭词收起来,又说道:“长凉,你还是一点没有变啊,你你一点点大的时候,”皇帝用手在两尺半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就一副老成的大人样,是作甚呢?你年纪也不大,活泼些才好,有生气。”

      长凉抿了抿唇,不做回答。怎么算活泼?打马球?踢蹴鞠?掏鸟窝?斗蛐蛐?算了吧。他想到这些事儿就一阵嫌弃,那些活动除了让人满头大汗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安安静静呆着好。

      长凉嗅觉灵敏,最受不了那种汗馊味儿。

      “三日后便是冬至啦,这日子可过得真快。”老皇帝也不在意,又感叹了一句。

      两人沉默一阵,皇帝又开口道:“方才,长凉是从柳妃宫中回来?”

      “是。替人烧了柱香罢了。”长凉眸光微闪,突然想起什么,站起了身,复又做了一礼,虽然脚步未动,已经转眼看向外头,“陛下,玙与人有约,先告辞了。”

      “是……老五那孩子?罢,你先走吧。”老皇帝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感叹:“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两个也不愿意陪着朕这老人家。那你们去吧,朕也先回去批奏折喽。”

      长凉并不在意他的言下之意,等他同意出口,立刻转身离开。半刻也忍不了那金灿灿的光芒。

      灵宫的侍女将他领到了御花园里。御花园在这季节也只剩下几柱梅花和兰草,梅是浅黄色的腊梅,并不热烈,兰纤细的叶子晃晃悠悠的,在雪地里静谧萧条。

      一道介于青年与少年直接的身影挺拔地伫立在凉亭里,一身烈烈的红色长袍在黯淡的背景下十分醒目,未等长凉靠近,他就已经挥手跑过来了。

      “阿玙。”那人虽然只是微微而笑,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亲近与喜悦,剑眉星目,脸庞轮廓清晰,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长凉被他捉住了手,说道:“怎的,就半日未见,好似玙多久没和你呆一块儿似的。”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来,我和阿玙已经分开了半年有余了,自然是想念至极。”那人做出一脸赞同的神情,笑答道。正是老皇帝口中的老五五皇子,羽王萧北枫,幼时多病,随国师到灵宫修行,也是灵宫右使萧长笙。

      长凉最喜欢白色和红色,这点他没有跟谁说过,他自己总是一身纯白。萧长笙喜欢穿红色,他底子好,穿大红色也压的住,不显得女气,英姿勃勃,宛如骄阳一般。叫长凉不自觉注目。

      “嘴贫。”长凉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抽回了手,“在灵宫的时候,玙也经常闭关修行,怎么当初半个月都不见你想念,如今半天就这般?”

      两个人并肩走去,萧长笙默默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也不回答。

      神子特征鲜明,沿途遇到的宫女侍卫早就被嘱咐过,见到两人立即恭恭敬敬地行礼,倒是宫殿檐角上的石兽和鸟雀们叽叽喳喳热闹的很,不过这热闹大概只有长凉一人能听见——他听见了也装作听不见。

      他们从侧面出了皇宫,坠着朱红璎珞的马车早就在路边候着了,两匹马没有带嚼子,啃着地上的青草,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等长凉靠近了,抬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上了马车,萧长笙才窃窃附在他耳边回答:“灵宫里都是熟人,我自然放心,可外面不一样,人心难测,阿玙要是被谁……我上哪里哭去。”

      长凉没有理会他,包括他话里那出可以的停顿——虽然这没头没尾的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总归不是好话。

      随着鞭子甩在马儿身上的轻响和唏律律的鸣声,车轱辘吱呀吱呀地转动起来,朝着羽王府驶去。

      长凉在京城内是没有府邸的,毕竟他十七年来只入京三四回,都住在皇宫里,如今他过了祭祀大殿便有十八了,自然不适合再留在宫中,便去萧长笙府上暂住。

      羽王府也是刚赐下不久,但好在萧长笙一手培养出来的全能侍卫南坊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屋里陈设通通是照搬了两人在灵宫的静室,简约大方。

      “阿玙可还满意?”萧长笙带着人在府里逛了一圈,笑吟吟地问到。

      长凉环顾四周,从榻上揽过一只布老虎,灰仆仆的小家伙与整洁的房间格格不入,却是熏上了昂贵的香——是灵宫特有的玉茗香,淡淡的像新雪的味道。长凉用两个手指捏了捏布老虎的爪子,问到:“你把阿五带过来了?”

      萧长笙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对呀,我生怕阿玙在这儿睡不好,阿五在这儿,也是你习惯了的物件了。”

      若不是当初萧长笙哭的惨兮兮要他收下这个布老虎,他哪里会让这花里胡哨、丑不拉几的玩意儿留在静室里

      “……有心了。”长凉把那布老虎放回床头,抿着唇,半晌后还是回了一句。

      罢了罢了,总归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然后两个人就陷入沉默,萧长笙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长凉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见状也只好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我倒是来的正好。”就在这时,园里远远传来清脆甜美的笑声,只见个身着浅蓝色罗裙的少女,正是二八青春年华,一双含笑的杏眼如山间小鹿。

      萧长笙顿时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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