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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张稷瞪着不速之客,他如同那些痨病发作,性命攸关的人一般,喉咙里发出尖细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而他全身上下都衣物都被褐色的泥水浸透,不辨样式。尤其是那张脸,全被泥巴糊满,如同只制了泥坯还未上色的人俑一般。可露出一双眼睛,揭示这厮是个大活人,时不时还有几滴泥水从这大活人下颌角滴落,好像是有人将他倒栽葱插进了河底的淤泥中。
      赵允站起身,颇为警惕地望着来人。
      “你……”
      张稷话还未出口,便见那人露出泥外的狭长眼睛中闪过一道亮光。
      几乎在瞬间,他拿着馍的右手传来一股拉力,原本还像害病半弯着腰喘气的人此刻用沾满黑泥的右手紧紧抓住张稷那有块啃了几口的白馍,而他自然而然地捏紧了手里的东西,可依旧被大力夺了过去。
      再抬头时,只见那人鼓着腮帮子,仪态全失,一边喘气一边吧唧着嘴嚼得正欢。
      张稷摊开右手,颇为无奈地撇了眼在争抢中,沾了满手的散发着臭味的泥巴,以及掌心里余下的那一小块残渣。
      “孩有麻?”
      抢了他馍的泥人含混不清地用官话问道。
      张稷还未作答,便见一旁的赵允率先将手中白馍递了出去。
      “不知兄台……”
      “咳咳咳咳……”
      赵允的问话被那人突然爆发出的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或许是吃得太急被噎到了,只见那人翻着白眼,不停用手掌根敲击着胸口,可他都如此境地了,却还是心心念念想要赵允手中那块馍。
      张稷未来得及去拦,那人便咳嗽着跌跌撞撞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赵允。
      赵允见他这阵势一脸懵如,他不自觉横起左臂护在身前,无意识后退了几步。
      人倒霉起来就是连喝凉水也塞牙缝,吃豆腐都会被噎着,许是赵允命蹇时乖了,他竟不慎踩到颗石子,脚下打绊,在张稷的一声“允弟”中,左臂在空中抡了两圈,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仰面朝天摔到了路旁的泥地杂草堆里。
      张稷见装赶忙过来想要扶起他,而那始作俑者也凑了上来,手忙脚乱中,赵允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但不知被谁又踩了一脚,这回可倒好,纠缠间三人齐齐摔进了草堆中。
      当张稷推开那人,狼狈不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并搀起赵允时,他身上的粗布短褐已滚满泥浆草屑。
      他和发髻散乱还里插了几根杂草的赵允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转头,齐齐将目光投向那罪魁祸首。
      “你个鸟人!”
      张稷怒视着那罪魁祸首,一边为赵允拍下衣服上沾的草杆,一边愤然骂道。
      “你到底是谁!?”
      ————
      此人是何身份?
      卯时,天色未亮,城郭与远处的田野滩涂沾染着晨辉,显出一种奇异的金色来。抚过的风透着彻骨的凉意,夹带草木泥土的腥气。

      数日不理事的三军统帅,大将军司马和今日不知要做甚,一早就着人召集五营校尉、司马,以及谋士孙兆,刘仁等人,说是要升帐议事。
      而当将校们陆陆续续来到帐中,却发现主帅并未出现,而帅案旁则又设了一张几案,案后坐了个身着正红色大氅,上绣大朵牡丹花,容姿美艳,二十出头的男子。
      他是谁?
      将领们面面相觑,入座时用眼神无声地传达着这一疑问。
      而那人也察觉到了,但他只是抬了下眼皮,轻咳一声后,再无下文。

      司马和姗姗来迟,当他走进主帐中时,坐下的各位将校已苦等良久。
      他身披甲衣,未带兜鍪,仅用一根布巾盘起发髻,右手拿着一份书简,左手扶着配剑,大步流星走向帅案。
      “大将军。”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免了,免了。”
      司马和摆手说道,来到帅案前,也不入座,只是若有所思地在案前来回踱步。
      “龚主薄。”
      被点到名的龚华有些许诧异,但他还是从容起身,看着站在帅案前的司马和,试探着讯问道 “大将军?”
      “来,过来。”
      司马和向他招了招手。
      龚华不明就理地走上前,垂手站在司马和身旁,见其将案上的书简,帅印通通抱在了手里,而后转身一股脑地将怀里的东西全部塞给了龚华。
      “这?”
      龚华不明白司马和此举为何,之后便见他向左小幅挥了挥手。
      “拿下去?”
      龚华压低声音问道,司马和点了点头,得到答复后,他虽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抱着那些东西,往帐外走去。
      “等等。”

      龚华走到一半,只听身后司马和又唤了一声,回过头去,一只烛台塞进了怀中。
      “行了。”
      司马和背着手颇为满意地审视着空无一物的帅案,随后转身,面对众将,坐在了帅案上。
      他两腿分开,昂着头,一手扶剑,一手拿着书简搭在大腿上,合着那身甲衣,脸虽然圆了点,稚气了些,但这一坐着实威风凛凛,神采熠熠。
      可司马和那走后门得来的大将军之位早已惹得众将不痛快,如今见他行事乖张,刁难龚华,帐下众人对他的不满愈发严重,有人当即翻起了白眼,更有甚者冷哼出声。
      “这是陈浩前几日送来的战书。”,他扬了扬手里的竹简。
      “本帅阅之,见其文才卓著,笔如椽,气势如虹,不由拍案叫绝,想必这定是陈浩麾下才情动四方的朱惠,朱公颖所作。如此奇文当与诸公共赏之。”
      他这么说着,唰得一声抖开竹简。
      “承天命,讨奸逆,清君侧——不错,孙司徒所作所为,诸公看在眼里,奸逆一词着实妥帖,只是这天命,就有些托大了。”
      司马和说得轻描淡写,临了还嘿嘿笑了两声,可他这一语下去,立刻激起了千层浪。
      朝中但凡忠于吴室之人,皆对孙开作为腹诽心谤,可再怎么不满,介于孙开权势,也都只是灌夫骂坐,搬上台面如此言明却是未曾有过。
      司马和不管下面的窃窃私语,继续照着书简上写的念道:“剑锋所指,羌戎跪俯。百姓安居,众望攸归——这也还算属实,不过陈浩这几年征伐频频,安居一词未免有些揶揄。取威定霸,赫赫之光……都是废话。”
      他手指敲打着帅案,发出哒哒响声。
      “今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兴师讨贼,匡扶社稷。公若顺天应命,辑首来降,仍不失忠烈之德。不然,则起兵戈,生灵涂炭,望公自重。”
      司马和停下了指间动作,左手轻拍了下案面,赞扬道:“好!洋洋洒洒,大义凌然。诸位怎么看啊?”
      帐下众人皆看着司马和,无人言语,帐内未生炉火,几丝凉风吹进,平添更多寒意。
      司马和低着头,卷起竹简,轻声问道: “是战?是降?”
      帐内仍是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五万兵马对百万雄师,战,则必死。降,则富贵。”
      他仰头望着帐顶,左右活动了下脖子后,又低下头,继而抬眼睨了一眼麾下众将,嘴角微扬,又问道。
      “诸公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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