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城南》柳忆之

10、烟波渡

　　一年四季依旧在暘谷来来去去，暘谷青山依旧葱茏，雨后露水挂在草地上，青山之间斜挂了长虹。
　　清风星辰看过暘谷四时变换，也看着昔时少年郎两鬓染了霜。
　　它们看过三兄妹在草地上摘野莓，也见过他们并排躺在草地上。
　　奔跑的孩子长了个，生了胡须，身量变长，却依旧结伙摘野莓，并排躺在草地上。
　　山南已可练新兵，每日黄昏站在高台上，着戎装，束着发，一开口，这是方圆百里最撩人的嗓。
　　“起——”
　　“握弓——”
　　“拉弦——”
　　“弓步——”
　　音色清亮，流美宛转。
　　疲累的战士们为之一振，这声音和着风，游走在暘谷之中。
　　农妇们端着碗，挽着线，牵着儿齐齐走到玉河旁。
　　玉河湛蓝色，左岸农妇并排站，右岸山南练新兵。
　　“真好听啊……”
　　“这嗓子真是好！”
　　“不唱歌可惜了！”
　　山南唱歌好听么？
　　跑调。
　　七夕暘谷唱情歌，有男子心悦姑娘，特意叫上林山南，一伙人在姑娘门外安静站好，等着山南唱情歌。
　　周边人家见是山南来了，纷纷推了窗，探出头。
　　山南清清嗓，一开口——
　　“鬓边胭脂红……”
　　农妇纷纷阖了窗，少年齐齐笑弯了腰。
　　山南唱歌一开口，意境全无。
　　.
　　二郎林水北，是十里八村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跃身上马的一瞬，颇有林渊昔时风气。
　　他依旧如同顽童，剑术极佳。
　　时常抱着胳膊，小手指勾着竹篮，在草地上摘野浆果。
　　背后跟着林山卿。
　　五娘着青衣，清新如山间空气。
　　林水北回头看，指了指前方竹林，笑呵呵：“妹妹今日穿的像个竹笋精。”
　　“……”
　　摘了野浆果，回营去。
　　钟伯期途中喊：“二郎神，捉鱼去！”
　　林水北颔首，将竹篮递给林山卿，道：“五娘先回，哥哥去捉个鱼。”
　　“好。”
　　五娘吹口哨，远方白马飞奔而来。
　　这是五娘的及笈礼，浑身雪白的马。
　　白马奔到五娘跟前，亲昵的蹭她。五娘摸它头：“回家啦。”
　　她上马，仰头看白云。
　　马儿走的悠闲自在，暘谷的风轻轻，天蓝如宝石，青山翠欲滴。
　　“五娘，醒醒啊。”
　　耳边有人喊，睁开眼，是宋轻舟。
　　他凝着笑，接过小竹篮：“五娘睡着了。”
　　林山卿下马，伸了懒腰，走进营帐。
　　桌上铺着宣纸，是轻舟方才作的画。
　　她坐到桌边，仔细端详。轻舟走进来，坐到她身旁。
　　五娘问：“轻舟画的是玉河。”
　　“是玉河。”
　　“还未画完？”
　　“还未有。”
　　他拿笔蘸了青绿色彩，递给林山卿，道：“五娘来画周边青山。”
　　林山卿挑眉，跃跃欲试，毕竟画艺不精，难有青山意境。
　　宋轻舟不在意，握着她的手，寥寥几笔改动，青山疏而有灵气。
　　五娘惊呼：“轻舟真有才！”
　　营帐外有脚步声，是林渊与林山南回来了，五娘往门外看，轻舟慢慢放开她的手。
　　.
　　春日明媚，林山南将携族中一二子弟，相与交游。
　　林山南整理着行装，林山卿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山南拿衣物，林山卿跟在后面帮着折好，山南拿水壶，林山卿手里拿着抹布。
　　林渊坐在一旁笑，还是出了声：“五娘诶……过来。”
　　林山卿放下抹布，慢腾腾走过来。
　　林渊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山南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暘谷了。”
　　林山卿点头，继续跟在山南身后。
　　林渊笑出声。
　　行装收拾好，林山南拉着林山卿坐在塌上，在她手心放了一盒糕点。
　　“五娘最爱吃的绿豆糕，可不许流眼泪啊。”
　　林山卿看着他，垂了眼。
　　林山南咧出一个笑，逗她：“哥哥又不是要出嫁，五娘这样，别人还以为林家长子要去做新娘子了。”
　　林渊大笑，林山卿亦笑。
　　.
　　第二日，林山南出发，林渊与林水北脱不开身，宋轻舟忙着写太傅布置的诗文，只有林山卿得空，她要去送林山南。
　　昔日在暘谷照顾五娘的姑娘们都已嫁为人妇，林山卿叫上平日玩的好的女孩子——阿连。
　　阿连为人爽朗，爱笑，她喜欢与林山卿呆在一起，五娘来找她时，她一口应下，准备了行囊物品，在营帐外等五娘。
　　林山卿换上了红色衣衫，鬓边珠花胭脂色。
　　明朗如骄阳。
　　阿连啧啧称奇：“五娘今日为何穿的如此扎眼？”
　　林山卿眨眨眼：“今日去送哥哥，我要让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得到我。”
　　“这真是想不看到都难。”
　　“哈哈……”
　　“去哪里送你哥哥。”
　　“乘洲，烟波渡。”
　　.
　　公子旸拜别亭台楼阁，将与太子少保周南相与交游。
　　临行问长亭：“此次远行，该去何处？”
　　长亭建议道：“四国交界处，民风民俗四国皆有，可由此地去离国，姜国，幽国，再返回大越。”
　　江风旸颔首。
　　复又问：“四国交界是何地？”
　　“乘洲，烟波渡。”
　　.
　　烟波渡是渡口之名，亦是此地之名。
　　这里有幽国的上好木材，离国风流的文人墨客，亦有姜国的厨子，大越的美人儿。
　　林山卿在渡口送走林山南，欲在此地走走逛逛。
　　她一袭红衣走在街上，引得路人回头望。
　　阿连偷笑，走到她身旁道：“看这一身衣裳，真是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林山卿昂起头，又拿手捂脸：“为何大家都穿的如此素雅，这一身红衣裳真是太扎眼了。”
　　“像是宫廷的盛装。”
　　“咦，说对了，这就是及笈时二伯母替我做的，准备了好久。”
　　“……”
　　阿连结束此话题，指着客栈道：“我去定间房，五娘你去买些零嘴。”
　　“好。”
　　客栈前台，老板拨着算珠，抬头不好意思道：“方才最后一间上房，让一位公子给定下了。”
　　阿连惋惜：“啊，好吧，我去别处看一看。”
　　“出门左边走，那里还有客栈，只是有些简朴。”
　　“多谢老板，我去看一看。”
　　“近几日都是集会，人员混杂，姑娘记得护好财物。”
　　“好。”
　　阿连欲出门，迎面撞上两位公子，她急忙道歉。
　　对方忙道：“无碍。”
　　错身而行。
　　周南走到前台，叹口气：“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人，只定了这里一间房。”
　　老板放下算盘道：“公子还是运气好，方才那位姑娘来定房，都没了，我让她去附近看一看，结果你们说都没了。”
　　另一名公子道：“这间房，让给那名姑娘罢。”
　　周南疑惑：“阿旸？”
　　江风旸道：“姑娘在外，比不得男子方便，这房就让给那名姑娘吧。”
　　老板笑：“得嘞，我去找那名姑娘，应当没走远，公子心善啊。”
　　周南收回定金，摇摇头，走出客栈：“那我们该去哪里呢？”
　　江风旸指着酒楼：“晚饭未吃，去酒楼吧，若没记错，方才来时听到那家酒楼是包食宿的，不过价格偏高。”
　　“好。”
　　.
　　阿连兴冲冲拉着林山卿住进客栈，对她道：“本来都没房了，是一位公子让给了我们。”
　　“真好，可知公子姓名面貌？”
　　“不知，没看仔细他们便已走远，从背后看啊，有一名公子背影卓然。”
　　林山卿拿出食盒，拉着她坐下：“先吃饭，晚上我们外出逛一逛。”
　　食盒打开，阿连惊叹：“真精致呀！”
　　暘谷没有夜市，乘洲的夜市又与云砚不同，林山卿走走看看，脸上挂着笑。
　　她看商铺，念念有词：“这个可以买给祖母，这个二哥一定喜欢……”
　　红衣裳，含笑的脸庞，摊主个个称赞她。
　　两人逛累了，想去别处坐一坐，不远处有茶楼，两人走去。
　　茶楼旁是河水，水面上方有游船，歌女唱着歌，林山卿未曾听过。
　　歌女声初歇，两人提步，继续往茶楼走。
　　有人吵吵闹闹，两人驻足细听，见水边聚起了人。
　　阿连爱热闹，拉着林山卿去瞧。
　　一瞧不得了，水边躺着名公子，周边人议论纷纷，林山卿走过去。
　　“这是谁家公子？”
　　“不知，看样子受伤了。”
　　“你去搭把手。”
　　“你去你去……”
　　无人靠近。
　　“诶……这位红衣姑娘……”
　　隐约人声中，江风旸吃力微睁眼。
　　烟波渡，江风旸遇袭，半睁眼，可见红衣。
　　此时月圆正当空。

作者有话说

　　就是这个烟波渡。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