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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白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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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
初晨的阳光向这个诺大的家族里缓缓注入了活力。
丫头婆子们开始穿梭在各个屋舍里,早起的学徒也已经到达了习武场,趁他人还未苏醒,抓紧机会提升起自己的剑技。
正月十五,照例是家主前来巡视的日子。
大家来得比平日里都要早,可偏偏那万众瞩目的人今日却罕见的缺了席,空出一大片地来,引得众人猜测纷纷。
唐镇南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老陶,你差人去问问,唐琰今日是怎么回事?”
老陶应下,刚准备迈开脚,就看见打理花园的小厮急匆匆地赶过来,停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唐镇南的面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镇南冷哼一声,朝着他那方向扬声道:“是不是那逆子的事?你且如实道来,不必忌讳。”
那小厮不敢不从,可一想到二少爷以后必定知道这件事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就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糊涂事,他在众人热切地注视下,慢吞吞道:“我…今早清理杂草时,发现…发现…”
老陶瞪了他一眼,轻喝道:“麻利点!”
小厮冷汗直流,舌头愈发打结了:“二…二少爷…在武仪亭里…喝…喝得烂醉…,怎么叫…都…都叫不醒。”
唐镇南闻言果然面色大变,他自知这些年唐琰明里暗里摆弄身份,钓名沽誉,欺压唐珺,但看在他不太过火,也懂得在表面上装饰好自己的份上,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统统当作不知道。
可没想到自己的纵容居然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变本加厉起来。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吩咐道:“你们先练习。”
所有学徒心中大惊,唐琰向来待他们以礼,每日晨练也未曾缺席,还未曾听说他有何不良嗜好,今日竟被发现饮酒纵欲,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唐镇南面无表情地走了,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今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青琴就在外面雇了一辆早出的马车,趁着偏门还未换值,外面披上男人的衣服,藏在车厢里,递了唐琰的牌子入了府。
家仆还未起身,唐琰依旧趴在桌子上睡的人事不省,她悄悄地换过令牌,七拐八绕地回到清竹斋。
谨慎小心的关上门,外界复杂的世界就这么被隔绝在外,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一片熟悉的竹林,那个每日沐着星辰之光练剑的少女,却不在了。
青琴轻叹一口气,走进深苑。
唐琰被冷水泼醒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只知道唐镇南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冰冷的眼神好似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嗅见自己身上浓郁的酒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慌张到几欲失了分寸:“父亲,我是被人暗算的!”
唐镇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倒是说说看,谁暗算的你?”
唐琰清楚父亲这个反应显然是不相信自己,但他现在被父亲无情的询问和一群看热闹下人嘲讽的眼神给击溃了理智:“肯定是唐珺!她嫉妒我!我是要成为继承人的,她却只能服从家族命令嫁给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的病秧子……”
周围唏嘘声一片。
唐镇南无懈可击的面部表情上出现了大片的裂痕,这一瞬间他就像是被扯下了遮羞布,最脆弱的一面直接被人晾在光天化日之下。
唐琰直接被赋予深厚内力的一巴掌扇出了亭子。
看见父亲通红的双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虽然他不喜唐珺,族人也不待见她,可他还是知道唐镇南对唐珺那隐忍而又无奈的父爱。
唐镇南指着唐琰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嘴唇蠕动了好几次,却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老陶自然是个有眼力见的,他小声屏退附近的下人,责怪的看了唐琰一眼,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唐琰从地上跪着爬到唐镇南脚前:“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口误……”
唐镇南放下胳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纵容的孩子,眼里满是失望:“珺儿是你姐姐。”
“父亲,我知道,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唐镇南闭上双眼,不再看他:“她出嫁前的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这段时间正是选新的时日,家族里大换血,父亲不让他近身,就是等同于剥夺了他参与这件事情的权利,也是断了他培养自己势力的后路。
唐琰哑声做着最后的挣扎:“父亲……”
唐镇南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雁都的另一头,两个白衣少年已然走到了城郊的边缘。
在环城的高山下,一个小山村世代坐落在此处,这里友邻和睦,鸡犬相闻,民风淳朴。古老的房屋矗立在一片盛开的油菜花田里,在夏日里呈现出一片旷人心怡的奇景来。
徐允撑着伞跟在唐珺身边,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这片陌生神秘的土地。
时间还未至傍晚,日光正好,这里却户户家门紧闭,村里死一般地寂静,一反传闻中热闹非凡的情景。
唐珺驻足,顺手拦住徐允:“别动,这不对劲。”
徐允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诺大的村子里竟空无一人,“这儿…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个…”
“鬼村?”唐珺一挑眉,接过他的话。
她的一双丹凤眼里露出嘲讽的神色:“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也就你这种胆小的货色,会信这里是个鬼村。”
徐允不乐意了:“我话还没说完,麻烦你不要自作主张替我……”
“嘘”唐珺出声打断他,她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又指了指自己的鬓角。
她压低声音道:“村里风大,这片黄土地上的脚印却是清晰的,说明还是新鲜的。”
徐允了然:“你的意思是,这有人?那他们这是…都藏起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离他最近的房子里传出锅碗落地的声音,在这只能听见风声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徐允一惊,双手直接搭在了唐珺的肩上,整个人埋在她背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男女授受不亲,唐珺感到极度不适,她直接拍掉了那双冷白瘦长的手,咬牙切齿道:“小子,少给我动手动脚的,要跟着我,就老实点。”
徐允整个人都蔫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确认唐珺的确是认真的之后,沮丧地举着伞后退两步:“你嫌弃我,那我也不帮你挡太阳了。”
唐珺看到他充满了孩子气的行为,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兄弟,您今年贵庚啊?”
徐允闷闷回复道:“十八。”说罢,他似乎觉得还不完整,又补充了一句:“还未及冠。”
他脸上突然浮现出笑意:“可不可以请教一下兄台贵姓,今年贵庚?您可是我救命恩人,我若不知,于心有愧。”
唐珺微微一愣,但不过片刻她便有了对付:“免贵姓谭,单名一个君字。今年比你略小些,十六。”说罢她也补充了一句,“去年刚及弱冠。”
徐允脸上满是敬佩之色:“谭兄年少有为,在下自愧不如。”
两人的话题眼看着就要越扯越远了,那屋子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原来是个半大的孩子。
“喂,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我听得都快吐了!”
他身后即刻出现了一个女人,紧张的捂住他的嘴,眼看着就要把门拉上。
徐允反应过来,赶忙小跑过去,恰好在女人关门前最后一刻拦住了她。
他礼貌地询问道:“您好,我们只是云游路过,可以请教一下你们这么做的原因吗?”
女人警惕地来回扫了他好几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摇摇头:“我一个农妇,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唐珺也跟了上来,她一把拉开徐允,自己凑上去和那个女人搭话。
“大娘别急,我刚才观察了你们的村落,发现许多畜养牲畜的地方都是空着的,有些人家院里东西还是杂乱的,你们是不是遭了强盗?”
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了许久,但是她脚边的那个孩子按耐不住自己,抢着说了一句:“最近有好多穿的好漂亮的人,过来抢东西!还把我阿姐抢走了!”
唐珺面色一沉,她想起今天中午在客栈遇上的那个刀疤脸,还天真地以为这种人在江湖中只占少数,可没想到自己这才没走多远,就又遇上了同样的事情。
徐允听完却是眼神一亮,他大力一拍唐珺的后背,险些把她的肺给拍出来:“大娘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您知道这位是谁吗?”
唐珺被强迫咳了许久,缓过气来正准备开口问候他家人时,一个洪亮的童声打断了她。
小男孩举着手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娘说你们这种人叫小白脸!”
唐珺:………
徐允:………
大娘:!!!
女人一把喝住男孩:“你胡说八道什么?”
男孩委屈巴巴说:“娘,不是你说的,这些穿的漂亮,长得白白瘦瘦的男人,都是小白脸吗?”
唐珺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允一眼,深以为然。
徐允觉得不能再任由局势这么跑偏下去了,他直截了当的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就是问,他们家里的男人哪去了。
女人方才舒缓些的神色又紧绷起来,她望向远方的山,脸上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