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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苏二郎挡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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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子,在冲天的火光中寒光一闪,直直朝竹惜玉刺去……
井文光和英卫眼瞧那刀子挨近竹惜玉,他们大喊着蹿跳过去……
就在那危急时刻,谁也未料到,本是揽住竹惜玉肩头的苏二郎,快速扭转身,把竹惜玉护在身后,那直刺过来的刀子,“呲!”的一声,扎进二郎腹中。
二郎腹上传来一阵剧痛,揽着竹惜玉肩头的手用力抓紧,用力抬起脚踢向老黑,老黑见刺错了人,躲过二郎的脚,举刀又朝竹惜玉刺来。
与此同时,井文光同英卫已蹿到苏二郎跟前,一起扑向老黑。
老黑后面跟来的三个黑衣人,皆举着寒刀,与井文光、英卫厮杀起来。
此时,苏二郎整个人方瘫软在竹惜玉肩上,喃喃道:“原来被刀子扎竟是这般的痛。”
竹惜玉后知后觉,视线向下,见二郎另一只捂住腹部,头耷拉着,痛苦地闭着眼。
“二郎,二郎……”竹惜玉手摸过去,二郎手的按压处有东西流出,是血!
“二郎,您受伤了。”竹惜玉这才明白方才发生的一切,她惊诧地意识到:
二郎替她挡了那一刀。
瞬间,她又惊又慌,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手揽住二郎的腰,哽咽着:“二郎,二郎,我们这就去找大夫。英卫……二郎受伤了。”
苏二郎已然无力,完全靠着竹惜玉方才站立着,头低得更深。
竹惜玉哭着喊:“二郎,二郎……”她拖着二郎欲往院外走,她要把二郎送到大夫那去。
可她瘦小的身体如何能承起二郎?
许是地面湿滑,许是她已然无力,她们未走出几步,两人便扑通摔滚在地上。
苏二郎沉重的身体压在竹惜玉身上,他闷哼一声,眉头紧蹙,喃喃道:“你这个笨蛋……”
竹惜玉紧紧抱住他,哭着:“二郎,还好吗?还好吗?”
苏二郎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道:“估计死不了,但是真他娘的疼。”
这是苏二郎第一次讲这般粗话,他感觉很过瘾。
竹惜玉急急道:“二郎,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竹惜玉吭哧吭哧扶着二郎的肩头,坐起来。二郎浑身上下混着黑泥,腹部还在流血。竹惜玉控制不住哆嗦起来,半跪着拉住二郎的胳膊,欲把二郎扶到背上。
然而二郎却配合不了她,整个身体摇摇欲坠,意识越来越混沌,他再也坚持不住,朝后直直倒下去……
竹惜玉整个人被二郎这般带过去,跟着二郎扑向地面。
“二郎,二郎……”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撑起身体,见二郎脸色惨白,闭着眼,一动不动。
竹惜玉彻底吓傻,她用力摇晃着二郎,哭喊着二郎,她的声音迅速淹没在来往救火的乱声中,那些穿梭的人们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有的甚至在二郎身上跳过去,却未有一人前来帮忙,仿佛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是根木头,是块石头。
竹惜玉见二郎一直没有回应,她霍地爬起来,来到二郎头前,双手托起二郎的肩。
“二郎,我们这就去找大夫……”她咬住牙,纤细、苍白的手用力抓住二郎的肩,她弯着腰,身体面对二郎,奋力拖着二郎,她已用尽全身的力气,可二郎躺在那,纹丝不动。
“二郎,我们这就去找大夫……”竹惜玉一面喊着,一面用力,可她脚下一滑,人又坐在地上,二郎的肩跟着落下,头亦重重地摔在地上。
竹惜玉一下子扑过去,护住二郎的脑袋,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在二郎脸上,“二郎,小竹没用,小竹果然是个笨蛋。”
竹惜玉已是泣不成声,此刻的她,就如同阿爹病危时,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苏二郎,那般风流倜傥的人,此刻就这般惨兮兮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再无往昔的骄傲和不羁。
他是为她挡了那一刀。为她一个奴仆。
竹惜玉跪在地上,让二郎的头枕在她腿上,她一手替二郎擦去脸上的脏东西。
她们主仆二人,仿佛与这嘈杂、混乱的小院与世隔绝一般,竹惜玉脑中一遍遍闪过方才二郎扭身替她挡刀的瞬间,她的手愈加颤抖,眼泪噼里啪啦,流也流不完,她想着:若是二郎有甚么三长两短,她便也不活了。
就这般,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井文光气喘吁吁地声音在竹惜玉耳边响起:“赶紧离开这里。”
竹惜玉却像未听到一样,一动未动。
井文光扳起二郎的肩,弯腰,把二郎背起来,竹惜玉这才惊觉,一把死死拉住二郎:“不要动我的二郎。”
英卫跟过来,扶起竹惜玉:“是我们,快速离开。”
竹惜玉方才缓过神,被英卫拖着向外跑去。
出了院子,巷子里也是人。
井文光忽然停下,回头问:“哪里有大夫?”
竹惜玉愣怔一瞬,才道:“我在前面带路。”
英卫同竹惜玉在前面左拐右绕,急促的脚步在湿达达的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声,夜风在他们耳边吹过,他们如黑夜中的蝙蝠,穿巷过街,把嘈杂的白家甩在身后。
他们停在一户人家前。
竹惜玉用力敲门,大喊着救命。
半晌,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提着灯笼,他并未多问,只道:“快快进来。”仿佛他一早便知有伤者要来医治。
井文光跟随老者来到一间房中,按老者要求把苏二郎放于床榻之上。
此时的二郎呼吸微弱,头发散乱,脸色煞白。
竹惜玉眼泪哗地流出,抽噎道:“王大夫,请您救救他,他中了刀伤。”
王大夫未瞧她,一面给苏二郎脱衣,一面道:“我认得,你是竹家女儿,你先出去,留下一个人搭把手。”
英卫道:“你们出去,我留下。”
竹惜玉只得同井文光退出房中。
他们焦急地站在门外,不大会,英卫在门内道:“打热水来。”
他们俩便飞奔着端来热水,送到门内。
一盆盆热水送出来已变成了一盆盆的血水,竹惜玉一面哭泣,一面倒掉血水,换成干净的水。
如此几次,里面不再需要热水,房间大门紧紧关上,英卫不再出来,亦不知里面在做甚么。
外头的两个人甚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待。
竹惜玉倚在房前柱子上,迷离地看着夜空。
井文光屈腿坐于台阶上,深深地低着头。
良久。
竹惜玉忽然幽幽道:“若是二郎有甚么意外……请你向苏中丞求情,放过我的阿娘和阿弟。一切都是我的错。”
井文光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能活着回去吗?”
他霍地站起来,狠狠道:“是我错了,我小看了那个白年。”他一拳打在房前柱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懊恼和愤恨。
……
丑时末。
“吱嘎”一声,划破夜空,惊得房外两人登时跳起来。
那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王大夫一脸倦容走出来。
竹惜玉抢步上前,颤抖着低声问:“……如何?”
王大夫舒口气:“送来的还算及时,还要观察看看。”
竹惜玉抬脚要进到房中,王大夫伸手拦住:“病人虚弱,切不可打扰。若是明早醒来,便无大碍。”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明早没有醒来,那二郎他……
竹惜玉捂着脸,慢慢蹲下,低低地啜泣。
井文光站在一旁未动,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王大夫又道:“你们也不必悲观,去按这个方子抓药熬出来,明早他醒了便可用上。”
竹惜玉站起来,双手接过药方,她知晓这附近有夜里可以抓药的铺子,道:“我这就去。井兄弟,你留下保护二郎。”
井文光在暗影处无声地点点头。
王大夫去休息,英卫亦未出来,井文光矗立在门廊下,半眯着眼,目光中透出狠辣之色。
竹惜玉抓药、熬药,不让自己闲下来,心中祈祷二郎定要好起来。
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天边发白。
这一夜,他们先在大火中逃过一劫,后又在担忧和自责中煎熬度过,两人皆是狼狈不堪,眼里布满腥红的血丝。
然而,他们最为关心的那扇房门仍旧紧闭。
虽然他们未有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门,但是他们又都是竖耳细听那边的动静,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温暖的太阳慢慢露出脸,他们却是愈来愈紧张、焦灼、手足无措。
他们全部心思惦记着那道门,可是谁又不敢靠近它。
他们有时希望那门快些打开,可有时又希望那门就这么关着。
王大夫起床来,五十多岁的老人,只合眼不到两个时辰,但仍精神,问道:“里面有动静吗?”
竹惜玉摇摇头。
王大夫蹙紧眉,拾阶而上,正欲推开那门,英卫却从里面出来,欣喜道:“王大夫,二郎醒了。”
竹惜玉和井文光登时跳过来,跃过门内那两人,挤进屋内,奔到二郎身边。
苏二郎盖着被子,看不到伤势,虚弱的眼皮半睁半闭,嘴唇干得有血丝,微张着,似乎要讲话。
竹惜玉跪在榻前,凑过去问:“二郎,二郎?”
王大夫在她身后道:“醒了便好,快去把药端来。”
竹惜玉答应一声,双手扶着床榻爬起来,欲要转身出去,手却被苏二郎一把抓住,他宽阔的手掌冰冷,劲道却很大。
“不要走。”苏二郎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