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生日 ...
-
细雨稀疏零落，桌上的粥升腾热气。
慕西沉和孟拓静静对视。
隔半晌，孟拓最先别过眼，没什么语气地说：“你就是欠了。”
后来的故事，平淡又离奇，谁都无法预料命运下一秒会让你发生什么。
在慕西沉被收养的四年后，石俊也被一家人收养，他如愿以偿有了人生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那家人姓孟，是云坞镇上一家普通农户。孟家夫妻二人结婚十余年来一直没有小孩，便在福利院中收养了孟拓。
孟母待他极好，出钱供他上学，给他买新衣裳，还愿意让他在名字里保留他原来的姓氏。她声称他的那些过去并不是黑暗的，更不是他的错，他不必排斥，也无须自卑。
她给他起名叫孟拓。
希望他能一生坦坦荡荡、自由落拓。
他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惜，好景并不长。
孟母在孟拓被收养的半年后便被查出了尿毒症。而孟父为了收养孩子而掩藏的真面目也渐渐暴露。
孟父好吃懒做、好酒、好赌。每次家里务农收上的钱，他能一夜之间全部败光。
以前有孟母撑持，家中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
孟母一病，孟家可谓潦倒。孟父的脾气也愈渐的暴躁，更凶的酗酒、家暴。
孟拓和慕西沉再次碰见是在初中。他们俩当时都在云坞镇上唯一的一所初中。
当时得知他的处境。慕西沉还曾攒了零花钱想要给他解决一点微薄的困境，全部被他骂了回来。
“滚！”
“谁要你可怜。”
“我认识你么我用你在这儿装模作样！赶紧走！有多远滚多远！”
他那时候的心性也莫名变得十分暴戾，开始故意和慕西沉作对、抬杠、阴阳怪气。
他撕掉他的试卷、故意找他麻烦、故意让人堵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心里就是堵着这么一团火，似乎只这样才能安心。
或许那年他就不该把他推出去。
在他将他推出去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是注定的了。
而慕西沉也在他这一次一次中将忍耐消磨殆尽，加上慕母因当年的事对孟拓抱有仇怨，数次警告他不许再跟他有往来。久而久之，两人成为对立面。
……
白粥渐渐变凉，气氛沉寂。慕西沉始终表情淡漠。
“孟拓。”片顷，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不甘心。”
他也不甘心。
不甘心永远活在别人的躯壳里；不甘心他就只能是这个命。
“但是，无论作为小七还是慕西沉，我扪心自问，我不欠你。”
孟拓因他这句话又微微厉起眼，他眸光如刺没温度，“当初，要不是我把你……”
“当初，就算你没把我推出去，你就能做得了慕西沉吗？”慕西沉截断他的话。
他又因他这句话沉默下来，屋里又恢复了微妙的静。
孟拓良久自嘲似的轻哂了声。
似乎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慕西沉起身走向屋里。再回来，他手中多了把伞。他不咸不淡地将伞丢在桌上。
“但凡能够你我选择，你和我，都不会是今天这境地了。”
-
过了两天，是孟拓给先前那个情景剧组帮忙结款的日子，孟拓与副导换了样东西。
那天同孟拓一起的跟班异常不理解他为什么宁可舍了一半的工钱也要那些录音母带，对他们而言眼下没什么东西是比钱还重要的，何况那些母带又没什么用。
孟拓只是笑笑，没答。
回到家，天色已深。孟父孟母都在。孟父今日没喝酒，他昨天刚输了钱，今天终于像个受了挫的乌龟憋在家里老实了一天。
孟拓进门唤了声，“妈。”
孟母正卧在床上缝被褥，笑着应了声，“小石回来啦。”
孟拓“嗯”了声，而后又扫了眼一旁的孟父，当没看见，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父一下上了火，“嘿？！你看他这态度，他这什么破态度这是！我真是惯得……”
孟母皱着眉朝他压了两下手，“好了，好了！孩子可能心情不好，你至于么。”
“他心情不好？我心情还不好呢！他有什么……”
关了屋门，孟拓将灯摁亮。
孟拓的房间很小，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用隔板在整个房子里隔出的一块小区域。门是最古老的木板门，门角都已经破了。窗和桌都是用裸木打的，上面还露着钉子。
屋外的声还在不断传来。
“……赔钱货！就是赔钱货！我当初就跟你说别收养别收养！这些年养他的钱干什么不好！”
“同样是收养的，你看看姓慕的那个！哎呦我那天见了一面，可懂礼貌了，据说学习还好，光学习就能赚钱，你再看看他！”
“你小点声！别让小石听见了……”
……
孟拓在屋里轻蔑一哂。
“就你也配……”
不再听他那些垃圾话，孟拓直接扯来桌上的耳机带上，打开电脑。
孟拓这电脑还是他身边一个弟兄淘汰下来的，用了有七八年了，前些日子他父母给他换了电脑。孟拓就花了几百块钱将这电脑从他手里买回来，换了些零件修修补补，竟还能凑合用。
他将硬盘插在电脑上，点开录音母带一个一个听。
拍摄组每天拍一场录下的文件足有上百条，全听完确实要费些时间。桌上的破钟表一点一点走过，直到他在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中忽听到一句，“那就玩玩喽！”忽按暂停，倒回去。
更多声音传来。
——“你说的啊，既然你撩他只是玩罢了，那就玩到底喽，不然游戏玩一半，有什么意思呀。”
——“哎呀，说真的呢，反正你是知道我的，一向是及时行乐的主！……既然有这么一个目标了，干嘛放开啊，赶紧抓到手啊！”
——“不说别的，就光说慕西沉这个人……这么个极品，你还不抓住了，难道眼睁睁看他成别人的么？”
——“我要是你，我明天就跟他表白去，先下手为强再说呀！……至于生气什么的，等到手之后再慢慢调教呗！”
……
将这一条音频单独拷贝到一个空U盘里。孟拓拔下U盘，将它塞进信封里又拿起笔。
那几个字他写得极慢极慢，一笔一划——慕西沉收
写完后，他落笔。
盯着那个信封若有所思。
……
那天他和慕西沉一别后，这些天来，他想过许多许多。
有些东西还是想不透，有些东西却好像无形间释然了。这么久以来，他究竟一直再和谁较劲？
其实慕西沉说得没错。
他做不了慕西沉。
正如慕西沉，也做不了孟拓。
这世界上，并不是谁都能做得了慕西沉、也不是谁都能做得了孟拓的。
而就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也有过那么细微的时刻，他也是庆幸过的。
庆幸——幸好，他不是孟拓。
-
第二天，尹念念应姜染的约到达云坞，同时随行的是个叫沈星辞的少年。
沈星辞便是尹念念先前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位在科技上极有天赋的大佬，今年也不过十七八岁，长得清俊却苍白，一双眸子淡淡漠漠，像经不起波澜的深潭。
姜染一行由江涉开着车到县里的车站接到他们，第一时间就先到江涉跟宋之帆租住的房子里看机器人。好在这位沈星辞似乎技术水平真的很高，只大概看了看残骸便断言一周足够修复，没问题。
几个人心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
初解决了机器人这档事后，几个人的注意力便都不禁全部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姜染的生日就要到了。
姜染今年要过的是十八岁生日，因逢成年礼，且前两年江涉程星月一直在国外上学，没能参与她十六十七岁的生日，所以江涉从一开始便想着这次生日一定要为她大办一场。
他包下了云坞最好的一家酒店套房，除却请了一中这些新认识的朋友外，还叫了不少他们曾经在北川的朋友们，势必要来一场热热闹闹Party。
姜染起初还不想办这么吵，但见涉和宋之帆似乎对这事极热衷，也心道这俩人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在云坞憋坏了，索性也就由他们了。
5月28日下午自习课，姜染悄悄扯了扯慕西沉，喜盈盈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生日Party。
姜染总感觉今天的慕西沉有些不对劲。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无端给她感觉不对。他今天从来开始便话很少，笑更少，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每每面对她更有点强颜欢笑似的。
姜染以为他还在为机器人的事担心，还一直笑着安慰他不用担心。
神秘兮兮地说等她生日那天，她也要给他一个惊喜。
而慕西沉的回应也是不太出她意料的，“不去。”
“为什么？”尽管不出意外，但听他拒绝，她不免的还是有些失落，脸皱起来，“你放心，你不用送礼物的，就人来了就好了，只是大家一起玩嘛，热闹热闹，去嘛去嘛。”
慕西沉垂着睫目光淡淡落在书页上，默了两秒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我要兼职。”
她的生日，必定会有她很多朋友在，他基本都不认识。
更何况……
“那你可以做完兼职之后来啊！”姜染却像是早已想好了应对策略，对上他微愕的目光，狡黠笑一笑。
“我看了，你明天不就一个家教的兼职？八点就结束了嘛，你放心，我们明天会玩到很晚的，八点来也不迟！不怕你迟到，就怕你不到，多晚我都等你~”
慕西沉哑了一秒。
他手不易察觉地按住了校服兜里的一样东西，心中纠结，再三思虑，还是低声说：“不去了。”
姜染怔了怔这回真的觉得不乐意了，咬唇盯了他一秒，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后半节课，姜染便一直恹恹趴在桌上，不动，也不讲话，一副受了委屈的气鼓鼓的模样。
慕西沉中间数次看她，犹豫再三，心下还是叹了口气。
他低声开了口，“明天八点半，如果那时候你们还没散，我会……”
“好啊！”她像一瞬回了血，瞬间支棱起来，看着他的目光灼灼明亮，“保证等你。”
“……”
她重新高兴起来了，喜滋滋地坐直收拾书桌，口中甚至还小声哼起歌。
慕西沉侧眸看她微抿唇，手不觉伸进衣兜里。
那里面，放着一个U盘。
指尖碰到那个U在掌心里盘握了握，他最终还是松开，不动声色收回手拿起桌上的笔。
算了。
或许，又是什么误会……
挥散掉脑袋里那些捉摸不透的凌乱情绪，慕西沉低下眸，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书页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037.生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