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西法》秦笃

3、第三章

　　他试图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发现可以想起的，都是一些路西菲尔经历的片段。

　　路西菲尔在向天堂所有天使演讲、路西菲尔在组建图书馆、路西菲尔在自己的宫殿里办公。

　　这里面的路西菲尔是如此熟悉，熟悉到他能想起的都是第一人视角，他甚至可以隐约感觉到路西菲尔那时的心情与想法。

　　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可以说，整个天堂的历史与成长，便是路西菲尔的努力与杰作。

　　他在天堂的历史中看到了太多对于人类来说匪夷所思的东西，他们的文化从路西菲尔存在时便开始产生，并且全部记录下来，时间是人类的几倍有余。

　　书中的天使们是如此的纯洁，又是那么的自律，这里是世间对于“好”定义的集合地，他们为能在九种族中脱颖而出服侍神而感到自豪，能让他们屈膝下跪的只有父神，能让他们低下头颅的只有炽天使。

　　书中的语言平淡无奇，而路西菲尔描述出来的一切，又使人感到是那么的美好。

　　那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天使。

　　而转头一想，对于自己的事情，对于苏晴的事情，那时激烈的情绪已经淡化，他甚至…记不起那个人的样子来了。

　　那时以为天大的事情，现在却也就是不过如此，在一千多年后，磨的当事人都快记不得了。

　　能证明苏晴存在的记忆已经淡化，取而代之的是身为路西菲尔的经验与习惯。

　　苏晴发现了这件事情。

　　这或许是耶和华喜闻乐见的，但绝不是他希望的。

　　他欣赏路西菲尔，但不代表他会放弃自己。

　　苏晴伸出手去，背后的羽翼在操纵下伸到他面前，他十分顺手的拔出一根。

　　根部带血的羽毛带给了身为天使的他不小的疼痛与清醒，让他可以更坚定自己。

　　这也是他在翻阅这些图书产生共情时，无法使用人类的办法，找到的替换的保持自我的一种方式。

　　只是被耶和华反对了很多次。

　　“在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苏晴在耳边有声音传来的同时转身，正好看到传送完毕的耶和华走过来。
　　“在想时间是种可怕的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羽毛弯曲后藏在手心。

　　“你该知道，对于天使来说，以年记的时间已经算短暂了。”耶和华身上的光芒渐渐收敛成一个人形。“而且，我说了不要随意动这具身体。”

　　苏晴张开手掌，任由羽毛随意落下，他看着耶和华，这是对方第一次展现变形的能力，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到底是颗球，还是个…人形的？”

　　“路西菲尔，你读的《世界构成》中关于构成元素说了什么？”

　　“世界是由‘元’构成的，神也是由‘元’构成的，父神。”

　　苏晴立即回答完，就为自己身体的习惯感到了不适。

　　耶和华却很满意对方称呼的改变。

　　“我掌控世界，世界是我的一部分，我可以操控自己变成世界上任何的样子。”

　　“那么如果是我。”苏晴看着耶和华。“我就把自己变得帅一点。”

　　耶和华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苏晴以为不会有变化时，那人形散出的光芒渐渐暗淡，一个天使样的生物从光芒中浮现，直至最后的点点星光彻底飘散。

　　一个天使站在了他的面前。

　　苏晴也有些吃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耶和华真的会这么做，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路西菲尔一定不会那么说。

　　而现在。

　　眼前的天使仿佛散去了所有光芒，变得连最下等的普通天使都比他闪耀，暗淡的仿佛一个人类。

　　最重要的是，他的脸几乎和路西菲尔一模一样。

　　而最大的差别，只是路西菲尔常年嘴角含笑，显得十分亲近，耶和华却面无表情，多了分不怒自威。

　　他又看到耶和华的后背，那里只孤零零的竖了一双翅膀。

　　这样称得上寒酸的样子，站在他的身边，衬的如同他的翻版丑小鸭一般。

　　他不解：“你为什么不…”

　　就在他想着该用什么词表达他的意思的时候，耶和华开口了。

　　“如果我想，我可以给自己加十六双翅膀。”他蓝色的眼眸第一次看着苏晴。“但是有什么用？你有三双会飞的比一双的快吗？”

　　不会。苏晴心知这点，翅膀只是身份的象征，多了的话，甚至因为多了才会更加难以控制。

　　他意识到，耶和华已经是世间最高的存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些外界的东西来证明身份了。

　　他自认这些年已经深深的了解过路西菲尔，对他的行为方式及外交历史记得一清二楚，就算现在说整个天堂都是路西菲尔一个人建造的，他也会笑着对那人说：“这是我为神做的服务。”而应下。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可以和神争锋相对的自信，他们两现在根本不在一个境界上。
　　苏晴感到了一阵心累，他强迫自己整理好心态，不要着急，一步一步达到目标，而且必须达成。

　　他点了点头，向耶和华问道：“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去做一个天堂副君应该做的事情。”

　　苏晴现在待在宫殿中的办公室中，处理着成吨的事务。

　　是的，成吨，丝毫没有夸张，在他回来之后，负责他起居和工作接收的权天使告诉他，因为他这一千年的闭关，需要炽天使长处理的事务已经堆满了三个屋子，而他觉得这所宫殿的一间屋子绝对比得上一个马场的大小。

　　你们天堂没有人口危机的吗，一个图书馆建那么大就算了，一所宫殿建的和玛丽苏小说里写的一样是闹哪样啊。

　　他不忍再看一眼那堆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转身就走了出去。

　　“米迦勒呢？”米迦勒在记载中，从一开始便担任他的副官，负责处理大部分公务再上交给他签字，是秘书一样的存在，只是原本的路西菲尔是个好长官，会和米迦勒一同办公，主动承担大部分的事务。

　　权天使面露难色：“米迦勒大人说，殿下不在，很多事情不能决断，他已经将能处理的三分之一处理了，剩下的等殿下回来再说。”

　　苏晴冷哼一声，直接问道：“米迦勒出去玩了多久了？”

　　“回殿下，已经六百七十五年了。”

　　“告诉他不用来了。”

　　命令下的痛快，真到处理文件的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没有尽头的事务，让他痛不欲生。

　　他心中发出无数次的呐喊。

　　还是打架方便啊！

　　所以他向耶和华求助了，耶和华十分痛快，在接到求助的瞬间传到了他的身边，坐在原本米迦勒的位置。

　　但是耶和华表示，这是他需要的真正接触天堂的过程，不会帮忙处理，所有文件必须由他亲自看过后判断，自己只能审查一下，避免出现纰漏。

　　苏晴成了真正的副官，耶和华顶替了他的位置，不过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本来就是天堂副君。

　　处理文件的日子是痛苦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件类似于天堂第四天的传送阵损坏，导致传送错误需要修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让路西菲尔这种身份的人物来处理。

　　“因为第四天实际是米迦勒支配，修补需要用到天堂币，他既不想出钱，也需要向上报备，直接申请可以不用写报告，一举两得。”

　　苏晴猛然抬头看向耶和华。

　　耶和华十分了然，主动解释道：“我可以听到你的心声，事实上你也属于我的造物。”

　　苏晴感到了一阵恶心。

　　“不舒服也没有用，我不喜欢听别人的心声，现在只是为了帮你办公。”

　　苏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低头继续处理文件。

　　“这种天使不会让我生气，但也不会让我喜欢。”耶和华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脾气，继续说道：“你可以考虑堕天的时候带着他走。”

　　“不行。”苏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米迦勒的战力可以同我一战，如果没有了他，天堂在地狱的攻势下很难守护，你不能直接出战，否则就变成了对种族的庇佑，会引起其他种族的不满。”

　　耶和华没有说话。

　　“米迦勒是我见过唯二的绝对正义，他小事上马虎犯错没有关系，在紧要关头时，必定当仁不让，我走之后应该由他来代替我。”

　　至于另一个，也只能是现在不知在哪的曾经的那个路西菲尔。

　　“你早上还辞退了他。”

　　“那只是给他个教训。”苏晴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以前是一直有人在培养他，现在是他在想办法培养一个人，还是鼎鼎大名的米迦勒，如果最后的结局不是他要堕天，就更完美了。

　　耶和华不置可否，他从出生起便做到了最高位，完全不用迁就什么，苏晴的这种考虑也没有思考的必要，但苏晴肯想还是好的，他便没有反对。

　　苏晴看他不说话，只好继续处理那些要命的文件。

　　耶和华下次开口的时候，还是在给他讲事件分析，他很少开口，有时候是思考思路，有时候说客观条件太少无法判断，需要实地考察再说。

　　因为还要学习的原因，今天的办事效率显然不如之前的路西菲尔，不过苏晴觉得收获颇丰。

　　最终下班时，他整理出了三份一时无法拿定主意的事件。

　　第一件是精灵族派来使者问这次特有的露水节天堂方派谁参加。

　　这个文件是三百年前发的，露水节怕是早就过了，要处理也是路西菲尔前去道歉安抚，只是这涉及到了外交事宜，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做好。

　　第二件是炽天使梅塔特隆接到任务前去人间，明明应该是当天返回的任务，他却在那里待了快一百年了，且从未和天堂联系说明过情况。

　　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奇怪，梅塔特隆是炽天使，也是唯一可能匹配的上路西菲尔的存在，在天堂办事从未出过差错，此时也没有传来他死亡的消息，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况。

　　第三件事情是，地狱那边似乎有些情况，经常有魔力波动，需要调查清楚。

　　现在地狱的事情在天堂看来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小打小闹，这件事情按理说没有太大调查的必要。但那是苏晴以后的领土，反而是最马虎不得的情况，他需要做的不仅是做好一个天堂副君堕天，还要在堕天的当天迅速稳定下地狱，获得承认后发展那里成为可以和天堂抗衡的存在，事实上是最应该仔细调查的地方，只是现在的他同样没有把握。

　　苏晴拿着三份文件，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他问耶和华：“梅塔特隆那边什么情况？”

　　耶和华闭上眼睛，两秒中后睁开。

　　“他在一个地方有一段时间没有动过了，整体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身心都很健康，没有被威胁绑架，留在人间是他自己的选择。

　　苏晴抽出梅塔特隆的那张单子。

　　“我们先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