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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花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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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尘心陡然惊跳一拍,不留神被人伸出的脚绊倒,画鹃忙的扶住她的肩膀。宋尘显得十分惊惶,下意识向后退去。
周围想起了不少愠怒的骂声,似乎是在责怪她挤乱了人群。
宋尘则是撞到了一方坚硬宽大的胸膛上,从头上传来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宋姑娘莫怕。”
回头就看见韩璋披着银甲,高大挺建的身躯。他面色沉毅,气度神武,周围无知群众竟都是自发避开了一圈地方给她们。
画鹃恭敬一礼:“见过少将军。”
“哥,你也来凑热闹的么?”
走在前头的韩绮霞回来寻人,就见到韩璋沉着脸,把瘦小的宋尘半护在怀里。
“哪有你这大小姐那么有空?骁骑营负责安防,我自然得带人守着了。”
宋尘很快整理好自己纷乱的心绪,再往人群中探询,那个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抬头微微舒了一口气,她看见对街二层酒肆的阁楼上,立着一抹黑色的人影。
苍白瘦削的下颌,毫无配饰的一身黑衣,随意束着的长发,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是冰冷肃杀的。宋尘能认定方才那隐隐的杀气也有来自于他。
是奕晗。
韩璋白了韩绮霞一眼,有些责怪她把伤还没有痊愈的宋尘带到这种嘈杂纷乱的地方。
韩绮霞轻咳两声,看见自家哥哥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过来,她出声解释:“这闷在府里也会生病的……”
她走过来挽住宋尘,说:“浔哥哥在前面二楼订了雅间,咋们到上面去看,就不用挤啦。”
拉走了宋尘,见韩璋没有反应,韩绮霞回头挤眉弄眼道:“哥,一起啊。”
韩璋丝毫没有理解其中含义,严肃道:“你们去玩吧,我得去街口看看。”
韩绮霞甚是挫败,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个哥哥和自己是现在这般没有默契,心意不通。
在心里暗暗骂着韩璋是块死木头,驴脑壳,完全不解风月,要想找到嫂子,还得自己卯着劲。
二楼的雅间用一架长长的屏风为他们隔出了极宽敞的地方,虽然此时酒楼里人满为患,他们这方天地也算的自在安逸。
伸出楼外的宽平台上摆着两张拼着放的小几,置着几道小菜甜果。
地上铺着软垫,韩绮霞满意的坐在楚浔身边,伸着脖子朝楼下看。
宋尘却没有坐下,她定定的看着对面,同样也是座无虚席的酒楼,临窗的一方坐席上却没有人,桌上摆着一盏小碟和一壶酒,垂挂着的竹帘还在微微摇动。
他走了吗?
也好,让他看到自己是安全的,不过狼狈了点。
“宋姑娘,你怎么在发呆呀?快尝尝这个,特别甜。”
韩绮霞见她望着对面发愣,忙招呼道。
楚浔轻轻扫了一眼沉默着坐在对面的女子,神色郁郁,似乎并没有被这闹市欢快的气氛所感染。
转念想到刚才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对面阁楼,确实是坐着一个特别的人。
一身漆黑,气场凌厉,似乎是地狱里来的凶煞似的,顺着那个人看的方向去,发现他竟是注意着韩璋那几人的动作。
双目微微眯起,楚浔极不经意的发问:“宋姑娘刚才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韩绮霞抢答道:“也许是见着那个凶徒了,宋姑娘刚才挺害怕的。好一个大胆的贼人,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敢来,根本无视骁骑官兵的通缉嘛。”
楚浔还想再问,却听得楼下一阵躁动,还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接着从大街北面传来阵阵丝竹乐声。
韩绮霞眼神一亮:“开始了么!”
谈话间,名花游街的队伍缓慢的行了过来,各色美人站在雕花镂空的展台上,由身穿红衣的壮汉抬着,台上堆满了各色绢花绸锦。
领头的那方展台最为气派,上头竟站了六个伶人,身着珠罗纱做成的舞衣,轻轻盈盈的跳着舞。水袖挥展,在空中舞动着,竟像绽开的花朵。
美人舞姿婀娜曼妙,人群中一片欢呼叫好之声,气氛一时沸腾起来。
“啧啧啧,这身段真真儿软呢。听人说,这教坊里的舞姬身姿轻巧,能在人手上跳舞呢。”
“看了这些个天仙儿,回去对着黄脸婆,还能有好脸色嘛?哈哈哈哈哈。”
听的周围人都兴致勃勃的议论起来,韩绮霞也不禁叹道:“真厉害,这得学多久?水袖那么长,她们舞得那样好看。”
楚浔笑着回她:“能不好看么?这可是谋生的本事。”
紧接着就来了一座台子,台上放着一张美人榻,一个美人坐在榻上,身着朱红锦衣,盘着慵懒的倾髻,横斜插着六只精致的金钗的,媚态天成,勾人魂魄。
她身形丰腴,肤色莹白,上挑的凤眼含情似嗔,殷红的双唇饱满诱人。但是她竟没有穿着鞋履,惹人遐想的白玉足就这么在鲜艳的衣裙之下晃荡着,时不时踢出去一两朵绢花,惹得众人争抢。
“这是妙玉菡吧,虹霞楼里新捧出来的花魁。”
“长得太妖了点,像个狐仙似的。”
“你可别看不上,人家身价高着呢,你连人家的香气儿都闻不着。”
韩绮霞一边听着各式评论,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台子上一个个花团锦簇的绝色美女,这可是平时不花上数百银两,根本见不着的康都名花呀。
紧接着又过来一个美人,穿着绛紫色的留仙裙,梳着堕马髻,簪着双蝶步摇。她长相十分清丽,又有三分天真无邪的少女气,一直逗着榻前的一只白毛狗儿玩。玩到开心时,拍手大笑,笑起来让人觉得霜冰解冻。腕间带着的两只银铃,在拍手时发出好听的声响。
“哎,这是留仙居的何双儿,听说才十四岁,刚挂牌呢。”
“这位姐姐笑得真好看。”
韩绮霞看的呆了。
坐了好一阵,声势浩大的队伍已经快接近结束,这次推选了九名国色天香的美人出来,已经过去了八个,韩绮霞站起来,趴在栏杆上,望眼欲穿的等着最后一个压轴的花魁。
“这最后的是谁啊?”
“那可是个厉害的,是观月落的方芷瑶,我记得连续五年她都是压阵的花魁呢。”
“我也听说过她,她刚挂牌的时候,不就号称帝都最美吗。”
“她好像年纪有点大了吧,今年怎么还跟年轻姑娘争着位置呢?”
在众人或期待或怀疑的议论声中,最后一个花魁被缓缓抬过大街。
台子上干干净净的,只铺的一张绒毯,那方芷瑶靠在榻上,发髻素简,脸戴赤金缀珠帘,让她的半张脸模糊在晃动的金珠之中。她只穿着玉色的薄裙,身形瘦弱伶仃。
她低垂着眼帘,轻轻搓着指甲上染着的一小块红胭脂,面对着周围抛来的或不屑或嗤笑的眼神,面色冷淡,气度倨傲,似乎很是自得其乐。
“啊……”,韩绮霞略有些失望:“这就是压轴的花魁吗?为什么不让人看啊,也不笑,端着像座冰山似的。”
“捧得太过了吧,这也太一般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失望的叹气声,方芷瑶却抬头了,看着楼上并肩站立的楚浔韩绮霞,其中那个衣饰华贵的小姑娘一脸鄙弃,似乎是十分不满自己的出场。
方芷瑶从袖中拿出一物,手腕翻转,舞剑似的比划了一式,随后脱手,那东西朝二楼站着的楚浔直直飞来。
楚浔很快的伸手接住,韩绮霞一看,是一只折下来的白梅。
见两人的视线又都看向自己,方芷瑶寒霜一般的眸子深深看了楚浔一眼,脸上拂过一个极淡的笑容,回过头不再看他处。
“哎?浔哥哥你认识她么?她刚刚是在对你笑哎!哇,你看到她刚才的手势了吗?利落又婉约。还有她刚刚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震了我一下。没想到这里的花魁,还有一个这样有江湖气的美女。”
韩绮霞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发表感慨,一旁的画鹃不禁替自己主子的懵懂天真暗暗着急。
这是真的什么也不往心里去呀。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和青楼的花魁眉来眼去,白梅传情的,自家主子竟然无动于衷?
不过也是,在韩绮霞这里,似乎没有嫉妒和吃醋这几个字。
楚浔却将那枝白梅放到案几上,轻摇折扇,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