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遗梦》娆漪

6、大婚

　　和兰儿瞎逛了一圈，见天渐渐黑了下来，便打道回府。到底是第一次偷溜出去，有点做贼心虚，我让兰儿走在前边掩护，小丫头也挺机灵，支走了侧门里的佣人，我才蹑手蹑脚溜进府。直到进入院内的花园，才微微松了口气。

　　突然，背后有人一拍我的肩膀，我暗叫不妙，惨了！被发现了！于是马上一脸堆着笑，做谄媚状缓缓回头，一见来人，惊讶地叫道，“十三阿哥！怎么是你？”还好，不是老政府。我连拍几下胸口，长吁一口气。

　　“你….你这是….”现在轮到十三不出话了，他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上上下下足足打量了我好几番，指着我身上的衣服，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一个姑娘家怎么穿成这样？”“不好看吗？好像刚才回头率还挺高的呢！”看来我的男扮女装还挺成功的，我得意地转了一圈，乐道。
　　“回头率？？”“可不是，刚才出去还挺招人眼呢。”想起那个美女对我穷追不舍，我继续得意，想不到我还有些美男子的潜质。“什么？你还穿成这样出去了？你一个姑娘家…”十三似乎很难一下子接受那么多，张张口，抬起手又放了下去，我听出他的意思，嘀咕道，“就许你们大老爷们花天酒地，不给我们小酌两口啊？重男轻女！”“重男轻女？呵，这词儿新鲜。看来佟府的下人看门看得不够紧，还让格格出去吃酒，我得和先生好好说说。”说完，掉头就走，嘴里还念念叨叨，“重男轻女…新鲜…”

　　我一听，急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告密嘛！这个十三，真开不得玩笑！

　　我急忙追上去，拦在他面前，双手合十，做了个在镜子面前练习过无数次可怜兮兮惹人怜的表情，用谁听了都掉一地鸡皮的声音，道，“十三阿哥，能不能不和阿玛说我出府的事儿，我都好久没见过外面的太阳了，就快发霉了。拜托拜托….”

　　十三这才明白过来，笑了笑，随即又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官家格格女扮男装，看来瑾儿妹妹久在深闺真是发闷了。”我忙不迭点点头，马上又说，“十三阿哥，朋友一场，拜托拜托了…”“朋友？”十三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我看着他的眼，一锤他的肩，反问道，“当然啦，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十三怔了怔，忽而看我的眼充满着笑意，“是，当然是！不过，既然是朋友，就别阿哥阿哥的叫生分了，叫我十三或者胤祥吧。”我笑着点点头，又伸出小手，十三勾住我的小指，又道，“下个月我四哥大婚，你在府里既是闷得慌，我便带你去走走？”

　　我楞了楞，四哥，雍正？大婚？好耶！又赶紧问道，“我能去吗？”十三道，“当然，佟佳氏也是皇亲国戚，表哥大婚你做表妹的哪有不去之礼？”我一听乐了，对哦，怎么忘了我也是皇亲国戚的事儿，太好了，能见到我的梦中情人了，太好了！连忙应道，“好，我和你一道去。”十三点点头，一言为定，我来接你。我福了福身，道，有劳！ ¬

　　转眼就到了六月，四阿哥大婚的日子，所谓大婚，也不过娶个侧福晋。我的心情远不如在现代参加婚礼来的开心，反而有些憋气，这个男尊女卑万恶的旧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三从四德，真不公平，娶个小妾还叫大婚？

　　兰儿帮我梳了个盘髻，插上一个珊瑚象牙制的珠花簪子，换上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简单也不失庄重。打点好以后，我杵在佟府门口，不一会儿，听到马车前来的声音，我迎上去，一个人从车里掀开帘子，笑脸对我，正是十三。

　　来到四阿哥的府邸，到处张灯结彩，整个府邸洋溢着喜庆，前来庆贺的宾客们也是笑脸迎人，十三一路领着我，就要进前厅，有人喊道，“十三哥。”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翩翩少年，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十三高兴地应道，“十四弟，什么时候来的？”

　　呵！原来是“夫君”啊！长得倒中看！我笑盈盈地打量着他，心里赞道：爱新觉罗家的基因真不错。十四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的惊讶，转而问道，“这位姑娘是？”

　　十三有意拉我上前，道，“这是佟佳先生的千金，佟佳那丹珠，我们都叫她瑾儿。”我对着十四笑了笑，福了福身，“见过十四爷。”十四点点头，道，“早就听说先生有位如花似玉的千金，今日总算是见上面了。你身体一直不大好是吗？”

　　我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怎么说话的！这不咒我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谁都知道我佟佳那丹珠是个病秧子！不爽归不爽，我还是笑道，“谢十四爷关心，瑾儿身体好多了。”
　　进了大厅，在场的无非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他们此时正朝着一个男子行礼道贺，是他，四阿哥贝勒爷胤禛！我盼望已久的雍正帝!!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视线再也无法转移半分，一颗心砰砰狂跳。活的！我见到了活的雍正，不是书上那被画师画得面目全非的雍正，是他，真的是他！我死死咬住下唇，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微微发疼的手心，强忍着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穿着大红蟒袍，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目如朗星，鼻若悬胆，浑身上下无不张扬着高贵。最重要的是，比起我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雍正帝的画像不知道要帅上多少倍！！
　　我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四阿哥，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机会难得，能多看一眼是一眼。面对众人的恭贺，四阿哥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幽深而孤寂。看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另娶佳人，我的心里不免泛起淡淡的酸意，真恨不得此刻坐在大红轿子里着红嫁衣盖红头帕的是自己。

　　我叹了口气，一侧头却发现十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嘴角还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我暗暗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谁知道，十四立马凑到我跟前，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笑笑你都不可以？”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狡辩道，“十四爷爱笑是好事儿，瑾儿自是管不着。”十四反问道，“那你瞪我干什么？”

　　我此时全神贯注着梦中情人，无心与十四拌嘴打岔，只好软道，“不过是看十四爷英姿飒爽多敬仰两眼罢了，十四爷又何必在大厅陷小女子于不堪？”十四这个笨蛋这时才注意到四周围八卦的目光，轻声道，“对不住了，那我们私下再说。”说完迅速闪到一边。

　　而此时，门外一群舞者就拿着满族特有的手鼓，敲打着喜庆的鼓点舞了起来。之后仙乐飘飘，一队队宫人拿着各种器物婀娜地走着。大红轿子也紧跟其后，新娘出场了。
　　四阿哥大步走出前厅，二话不说，拿起弯弓，当头朝凤辇就是三下，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清朝的皇子婚礼，从未见过这种礼俗，紧张得手心都握出汗来。十三看到我这般，笑道，“这是为了辟邪。”

　　轿帘一挑，盛装的新娘头戴红盖头在陪嫁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摆在新娘面前的是个烧得红旺旺的火盆。让我看着又捏一把汗，不明就里，只见在丫鬟小心翼翼搀扶之下，新娘迈过了高高的火苗。迈过了火盆，又是一个宽宽的马鞍。心里暗想，做个新娘子还真不容易，穿着高高的花盆鞋还得跨过去，这要一个不小心，嘿嘿……十三一边说，“这是寓意平平安安。”

　　之后新娘由侍女领着退出了大厅，带入新房，一场大婚总算是结束了。我的肚子早就打鼓了，原本男宾与女眷是分开坐。十三却执意让我坐在他旁边，本是好意却让我如坐针毡，十四坐在我旁边，看我的眼神似笑非笑，四阿哥似乎也有意投射了几眼，宾客不时看向我，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更是说不出的暧昧，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不已。

　　我挺起腰背硬是装作若无其事，没过多久我就垮了下来，各种意味深长来路不明的目光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我终是坐不住了，低头跟十三说了句，便急急跑了出去。

　　离开大厅，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原来不只是人言，人眼也可畏。在现代不过平常的做法竟在古代引起这种侧目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回头看了看大厅，叹了口气，和这帮迂腐的古人打交道真轻松不得。

　　正当我在神游中，背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何人在此？”我一见来人，顿时感觉天晕地转，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天哪，怎么不打个招呼？他——此刻竟这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四阿哥。“咳……”想必是从未被一个女子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过，四阿哥神色渐渐由暗转明，终于是象征性地咳出了一声。

　　我这才恍过神来，太失态了，视线迅速收回，又赶紧福了福身，吞了口水，缓了一阵低头道，“佟佳那丹珠给四贝勒爷请安，爷吉祥。”四阿哥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在强忍着笑意，可那张俊脸仍是淡淡的表情，“不必多礼。原来是表叔家的，听十三弟提起过你。”我又抬头看了一眼，回道，“今日贝勒爷大喜，阿玛有事不能亲自前来道贺，还请贝勒爷恕罪。”“无妨，本不是什么大事。”

　　我偷偷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真浪费了那张俊脸，看来他和那褒姒有得一拼，周幽王为之戏诸侯还能博得美人褒姒一笑，这雍正莫不是得了面部僵硬症？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声。四阿哥略显疑惑：“你笑什么？”

　　我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笑。”四阿哥眉头轻皱，“难道是我看错了？”我慌忙顺口道：“你没看错，啊，不，看错了，看错了。”天，越说越糟，真想咬掉舌头，挖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哈哈”，四阿哥放声大笑转而又正色道，“你怕我？”我一阵开心，终于见到他笑了，帅哥的笑就是不一般，真养眼哪！于是赶紧摇摇头，“不怕。”一说完马上又后悔了，我怎么能说不怕呢，匆匆改口又道，“不，怕，怕。”

　　四阿哥听着我的措辞，哭笑不得，“你说话都是这样颠三倒四的么？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垂头丧气，再说不出半句，今天是怎么了？见到四阿哥竟然失态到这种地步，是因为他是未来的雍正帝，还是他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让我心生畏惧，慌不择言？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差了，没见过大世面，哎。。

　　回过神来才发现四阿哥已不知去向，我叹了口气，他肯定是把我当成一个满口胡言的疯婆子，第一次见面竟然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真是失败。“你叹气做什么？”有个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猛一回头，十四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没好气地说，“你们都爱扮鬼不成，来无影去无踪的！”“这么说来，还有第二个人吓你？”十四很聪明地捕捉到我话里的信息。

　　刚才和四阿哥的一番对话令我筋疲力尽，说不好十四也是为方才在大厅的事来找我理论，我无意再与十四纠缠，摇摇头就走，他却一把拉住我，箍住我的腰，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好象很讨厌我！”我顿时两把火，说归说，还楷起油来了，挣扎道，“男女授受不亲，十四爷请自重！”

　　十四搂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又道，“你刚才在跟四哥说什么？也说来让我听听。”我转头白了他一眼，“与你何干？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十四凑得更近了，在我耳边轻笑道，“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好！你自找的！别怪我欺负小孩子！我低头对准十四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抬脚对着十四的靴子重重踩了下去。十四痛叫一声，松开了手，我哼了一声，怕他寻仇来个背后袭击，我一路小跑回到大厅。十三看到我气喘吁吁，蹙眉疑惑地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一脸的汗？”我拉拉十三的衣角，道：“十三，我想回去了。”十三点点头，道，“我跟四哥说一声，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