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灵》桑行舟

4、三界

　　你去过地狱吗？
　　若你去过，一定会难以置信，八百里地狱铺满了红艳的彼岸花，耀眼夺目。
　　那么你可知千百年前的地狱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地狱，一片荒芜，如同千万年前的人间，毫无生气，且暗无天日。
　　你喜欢哪个时候的地狱？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崔景，有些东西抓的太紧是会碎的。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然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你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吗？”
　　“哈，我这个鬼王当的可真是憋屈，跟下属说句话都不听。”
　　“你似乎忘了我是被你强行拉来做属下的。”
　　“啊哈哈，是吗，好好干。”
　　“……”
　　崔景揉了揉额角，有些心烦意乱，因为新殿下的到来，竟然让他想起了过往。
　　“大人，一殿下出门了。”小厮进来禀报。
　　崔景愣了一下“他出门干嘛？”小厮没说话，恭敬的低着头。崔景心道糊涂了，对小厮摆摆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殿下往黄泉的方向去了。”小厮说完，恭敬退下。
　　秦钧站在奈何桥上看着三途河出神，自他跳入三途河再没听到过任何声音，说是让鬼王给他讲故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每天在那河中聆听着万鬼的叹息和咒怨听得脑袋都疼了，哪有闲心听他讲故事。本以为没过多久，可竟是如梦般的一晃三千年，他竟在那污浊之处待了三千年之久，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初的苍凉地狱如今竟是带着最鲜艳的色彩。那人说他已经步入轮回，那样强大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步入轮回的？这三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想通了吗？”
　　秦钧没有回头，只出声道“我在这河中待了三千年之久，那河中无数厉魄想要吞噬我，而我也想要吞噬他们，我比他们幸运，有鬼王的灵力加持，所以我指定胜利，而后付出的代价就是像梦一般体味他们所经历过得一切苦痛。这里的小鬼们总说人间疾苦，死来得解。我却在这三千年中如入轮回一般的经历了这河中万千厉魄的一切悲苦喜乐，你说我该觉得他会入了轮回吗？亦或是他那样的人怎会轻易入那样的轮回？”
　　“你知人间悲苦喜乐，便该知还有爱恨嗔痴，他那样一个人会助你一个无名小鬼成大业，你又怎知他不会因一人步入轮回。”
　　“他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啊。”秦钧落下这句话，便再没了下文。
　　那日他随崔景去了阎王殿接受了其他阎王眼神的洗礼后，回到自己殿中便再未出过门，也未曾开口言语过。崔景每日派小厮送去的公文也被他一一批改好并送回来，任务做的倒是不错，可这百年间的行为却是像极了当年那位鬼王要离开时的情景，这么一想竟让崔景有些莫名的心慌。
　　终是在三百年后的鬼节上，崔景忍不住了。推开殿门，入目便是深黑，凄冷，崔景的眼皮跳了几下，深觉这位殿下在这三百年间定是变了不少，以前最多是长久没见世面带着警惕的冷，如今这大概只剩冷了。
　　走进殿内空无一人，这三百年里除了送公文的小厮竟是一个仆人也没留下，一开始崔景还会塞人进去，后来被秦钧全请了出来，他也就放弃了，如今看来真不该惯着他，偌大的一个秦王殿，竟冷清的不像话。
　　在殿内转了几圈才找到人，却是睡卧在殿后的彼岸花从中，一袭黑衣倒也显眼。
　　“你不喜欢红色，却又在这后殿种了满殿艳红的彼岸花又是为何？”崔景坐在他身旁问道。
　　秦钧慢慢睁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闭上，缓声道“太假了，除了三途河里的红只有彼岸花的红是真的。”
　　“呵！这话倒是头一次听。你还会在意这些？”
　　“在意的。”秦钧坐起身看着他“因为不知道可以在意什么，唯独这点红让我觉得不同。”
　　“若不知需要在意什么，便寻身边亲近之人在意就好了。”崔景道。秦钧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崔景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又听他道“我出来这么久也不认识什么人，也懒得认识，身边唯一亲近之人就只有你了。我若在意你，你可会介意？”秦钧看着他，眼神极其认真。
　　崔景笑道“殿下这话要是对着个女人说，我便以为是要表明心意了。”
　　“对着男人说便不是表明心意了吗？”秦钧问。
　　“……”崔景愣住，这话真是不知如何接了。只得尴尬笑道“也是可以的。”
　　“唔，那我便是在对你表明心意了吧？”
　　崔景更尴尬了“殿下，这种话不要乱说。”
　　“为何？”
　　崔景扶额，情爱之事要怎么解释？崔静使劲揉揉额头终于面对现实“殿下，去人界看看吧。”
　　“嗯？”
　　“您的问题臣下回答不了，殿下若想知道答案，去人界看看便知晓了。”
　　“唔……好吧，那这段时间公文就交给你了，我去人界看看。”
　　崔景僵住，他这算是刚填了一个坑又挖了一个井吧。崔景僵笑“殿下慢走。”
　　“好好干。”秦钧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言语间带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崔景目送他离开，对他离开时的那一抹轻松的笑，晃了神。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笑。
　　作为一个阎王，第一次来到人界，说不紧张，还真的不怎么紧张。鬼界的人若不想让人界看到施个障眼法，就能轻松游走在人群里，天界亦是如此。相较之下人界的人类所拥有的力量反而最小，然而他们却拥有三界中最复杂的情感和最强大的耐力。他们用这些涉足了鬼界和天界，在很小的一部分人中他们成为鬼界或天界的一员，他们将这类人称为圣者、仙人或者魔物，他们认真在自己的界限里将所有见过的生物划分出不同的种类，然后开始无休止的征讨。
　　“太吵了。”秦钧皱着眉头得出结论。今天是人界的鬼节，鬼界倒是没这种风俗，只是人类向来喜欢在这种节日装扮成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偶尔调皮的妖怪也会混杂其中倒是填了几分乐趣。秦钧看着在自己面前不停眨眼睛的小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因为他发现周围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甚至还有人不停地往他这里看以至于撞到面前的人或者摊位，这让秦钧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面前的小妖了。“嗯，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倒是修得一副好皮囊。”秦钧赞许的对着小妖微微一笑，刚准备说话，却见那小妖忽地脸色涨红，一双水灵的眼睛扑闪的更快了，而周围往他这里看的人，倒得更多了。小妖深呼几口气终于开口道“你这人长得如此好看，要不要做我的郎君？”
　　秦钧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郎君是什么？”
　　小妖笑了笑“郎君就是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哭你要陪着难过，我高兴你就跟着高兴，我有好东西会与你分享，你有什么好吃的也要想着我，不欺我，不瞒我，疼惜我，爱护我。”
　　“可我与你并不相识为何要如此对你？”
　　小妖又笑“如今我们便是相识了，既然相识了，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郎君，你回答便是。”
　　“于我有何益处？”
　　“这好处便多了去了，你若做我的郎君我便一生一世护着你，你难过了我就想法子逗你开心，你生了重病我刀山火海也找药救你，天天宠你爱你，什么都依你，你若是哪天离开了，我便陪着你去。你看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