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别经年》二月红霜

44、诀别

　　当李岩自杀倒下的那一瞬间，呼邪东野和沈梦亭都愣住了。

　　呼邪东野与秦贺婴年纪相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很早就听秦贺婴提起过，自己在东泽交了一个好兄弟。他知道李岩是秦贺婴的好朋友，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李岩的命。他只是想用李岩来威胁沈晏清而已，他没想过要真的要置李岩于死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沈梦亭在呼邪东野愣神的刹那，抽出插＊在体＊内的扇子，挥出扇子朝他飞了过去。呼邪东野猝不及防，被扇沿划伤了脖子。他捂着流血的地方，来不及多想，用轻功窜了出去。

　　沈梦亭急忙来到李岩身边，轻轻地把李岩托起，将他半抱在怀中。

　　沈梦亭在来这之前想过很多，想着见面之后该说什么，想着如何保全他，想着李岩会不会跟他回去，想着如果李岩不肯和他回去怎么办。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李岩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李岩做。可如今他心爱的人在怀中，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凭本能用手捂着那个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

　　李岩颤颤巍巍地抬手，抚上他面前人的脸庞，费力地说道：“别，别哭。”

　　李岩的动作似乎将沈梦亭从梦中惊醒。沈梦亭握住李岩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中有一丝他没察觉出的颤抖，快速说道：“岩弟，阿珀很快就要到了，你要好好的，我立刻带你……”

　　“别…你，你听我说…”李岩打断沈梦亭的话，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电视剧里那种就就算再怎么重伤也能等到人来，把话说完的情节并不存在，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生命在流逝。“我，我要，回，回我的家，乡了。你，别哭，别，别难过。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

　　李岩努力想让自己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可最终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在死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那不停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感觉到一个一个落在脸上的吻，感觉被牢牢抓着有些微微发疼的手。

　　沈梦亭是爱他的，即使他娶了妻子，他仍然爱着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天，让李岩如此确认沈梦亭对自己的感情。他嘴角微扬，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属于这里的灵魂，会飘向何方呢？

　　临死之前对沈梦亭说自己要回家了，那只是安慰他的话，李岩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还有呼吸的机会，他不是死了吗？

　　李岩睁开眼睛，看到带着灰色的微蒙蒙的天空时，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在和沈梦亭分别时的那种痛苦与无奈，依然把他的心口堵得闷闷的。他不知道，自己死后沈梦亭会怎么样。

　　而自己，现在又是在哪里

　　李岩身上依旧穿着古代的服饰，刚醒来时，身体还有些疲软。他慢慢站了起来，周围的景色，既陌生，又熟悉。

　　鹅软石铺成的羊肠小道，朱红色的木质长椅，沾着露水五彩斑斓的花朵，光滑大理石铺成的广场，伫立在广场中央的小天使喷泉……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幕，李岩恍如置身梦境。

　　这是……22世纪的华国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吗？

　　周围虽然有些景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李岩还是能分辨出家的方向。他朝那个熟悉的地方走去，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不由自主奔跑，直到胸口发闷，直到大汗淋漓。

　　他终于到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他扬起了手准备敲门，却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离开了多久，他害怕，这扇门被打开后，会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就在李岩犹豫不决的时候，咯吱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门内的妇女见到门口的人，无意识松开提着垃圾袋的手，过夜的垃圾在脚边散落一地。

　　李岩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比以前要憔悴了，总是带笑的眉眼间夹杂了一些沧桑。

　　“岩岩……”

　　“妈……”

　　李妈妈扑上前抱住李岩，痛哭“岩岩，你去哪了？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去哪了啊！岩岩…我的儿子…”

　　听着耳边的一声声控诉，李岩只能紧紧抱住这个娇小的女人，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妈，对不起……”

　　屋内传来动静，“孩子他妈，谁来……”话还没说完，李爸爸就看见在门口抱头痛哭的两人。

　　李岩听到声音，抬头来人，哽咽着喊道：“爸……”

　　李爸爸看起来很镇定，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哎…”又嚷嚷，“快进屋，孩子他妈，你快让咱儿子进屋啊！”

　　“哎，哎，进屋进屋。”李妈妈抹了一下眼泪，紧紧拉着李岩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儿子，这五年多你去哪了？过得好不好？”

　　李岩看着面前殷切的父母，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开始只想着他回来了，却忘了该怎么向大家解释他消失的这段时间。

　　李岩穿着一身奇怪的服饰，还留着长发，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不对劲。但李爸爸见李岩像是有难言之隐，便连忙他解围，“儿子刚回家，你好歹先让他休息一下。”

　　“是是是，儿子，你快点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嗯，爸妈，那我先回房了。”

　　推开房门，房间里的摆设和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挂在墙壁上的单肩背包一尘不染，贴着DD-Dreams组合的海报有点泛黄，书柜里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灰色的投篮小铁人依然站在书柜转角的地方。

　　李岩抽出他的折叠床，床上铺着的仍是他睡了几年的格子床单，整洁干燥。

　　他慢慢躺了上来，特制充气床垫比古代的床铺要柔软很多。许久没有过这种软绵绵的感觉，刚刚躺下，还有些微微不适。

　　从与爱人生死两隔到重新见到亲人，大悲大喜间，李岩竟不知道是更悲还是更喜。确实是有点累了，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传来李妈妈和李爸爸的声音，正在商量着要买什么菜，要给李岩的姐姐一家打电话告诉他们李岩回来了的好消息。

　　李岩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看见了那个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男子。

　　还是下着大雪，他站在他俩第一次相遇时的半山亭中，那人撑着伞，从山下走来，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李岩心中欣喜万分，两三步踏出亭外，一边朝他跑去，一边喊道：“梦亭！”沈梦亭对他微微笑着，李岩却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摔了一个很大的跟头。而等他再抬头时，沈梦亭却不见了。

　　他心中慌乱，四处环顾，没看见人影，却听到有人在一直喊他“岩岩，岩岩”。他忽然就想起了，他已经死了，就死在那人的怀中，不知怎的，突然就落下泪来。

　　李妈妈轻轻唤着儿子的名字，李岩在这五年间音讯全无，全家都快已经失去还能找回他的希望了。没想到老天对他们不薄，把儿子又送回到了他的身边。

　　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可摸到一头长发时，细细看着他的面容，皮肤比以前黑了点，但身形壮实了不少，估计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不管怎么样，她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外面丈夫催着他们吃饭，李妈妈推了推睡着的李岩，轻声说道：“岩岩，儿子，醒醒，该吃饭了。”

　　李岩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一脸慈爱的李妈妈正看着他。“妈。”

　　“嗯，儿子，起床吃饭吧。”李妈妈从衣柜中拿出一套运动服，放在他的床头，“你把这衣服换上，这是去年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好的，谢谢妈妈。”

　　李妈妈揉了揉他的头发，便走出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李岩这才意识到，自己睡觉前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他来到浴室，把运动服换上，正准备对着镜子把这长发剪掉时，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初他和沈梦亭在一起时的情形。

　　在那段交颈而眠的日子里，做完后，沈梦亭总喜欢摸着他的头发，说他的头发很柔软。也喜欢在清早的时候，帮他梳头发。

　　“虽不能为你画眉，但能为你束发也是一件乐事。”

　　李岩不由自主的移动剪刀，从齐根的地方缓缓放到长发的中间，“咔嚓”一声将已经留了两年的长发剪掉了一半，只到肩膀以下。他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马尾，看起来倒也不算另类。

　　他来到餐厅的时候，李爸爸和李妈妈已经在桌边坐着了，桌上摆满了他喜欢吃的菜。以前早已习以为常的东西，再次得到，竟是如此的弥足珍贵。

　　“儿子，来，吃饭。”李爸爸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他还记得，自己的小儿子，最喜欢吃的就是红烧肉。

　　“谢谢爸。”

　　一家人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享受着久违的团团圆圆。

　　李妈妈看着多年未见的儿子，心中踌躇了好久，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岩岩，这些年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的”

　　看着两双充满关怀的眼睛，李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说他当初和姚凌林去旅游的时候却遇到船难，然后穿越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爸妈，你们还记得我高三暑假和表哥一起去旅游吗？”

　　“旅游你高中毕业后没有去旅游啊。”

　　“我不是报了一个海上三日游了吗？”

　　“可是后来你失踪了，然后就没去成啊。”

　　李爸爸和李妈妈面面相觑，他们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晚上下班回家，看见李岩的房间里没人，电脑却是开着的。一开始他们还没有多想，以为李岩是去超市买东西了。李妈妈还抱怨他浪费电，人走了，电脑却不关。可是过了一晚上，人都没有回来，这一消失，就是五年多。

　　李岩听了他爸妈的话，大脑很混乱。那天船难发生的细节他依然记得十分清楚，可为什么爸妈却说他没有去旅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