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草头非

7、第 7 章

　　自从失恋之后，陈浩同志的状态就不太对，他以前也不是没失恋过，追女孩时候被拒绝的次数那是多了去了，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
　　陈浩不是哭哭啼啼萎靡不振的那种不对劲，相反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一大早到办公室，比老许还早，一个上午盯着电脑屏幕码代码，眼睛一眨不眨，屁股在椅子上都不挪窝。到了中午出去食堂胡乱吃几口饭，就又回来继续盯着电脑。下班了也不回家，一直熬到晚上十点。
　　老许头三次早上开门看到他的时候还不以为意，等到连着第四次看到他盯着电脑码代码的后脑勺时，嘴巴里叼着的面包片终于掉了下来。
　　他扶着眼镜张大嘴巴，“……我靠，陈浩，什么情况？不，你是陈浩吗？你是谁啊？”
　　陈浩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继续不动声色的敲键盘。
　　白城在他身后进门，看了一眼卖力工作的陈浩，拍拍老许的肩膀，“放心，是人，不是鬼附身。”
　　老许大呼不可思议的坐到椅子上，一整个早上都时不时的回过头来张望一眼。
　　白城看着陈浩两只眼睛下的黑眼圈，这厮连昨天丁禄叶叫他跑团也不玩了，害得白城一人分饰两角，但又玩不好法师，差点精神分裂。
　　丁禄叶开小窗口问白城陈浩学长怎么了，狂热粉为啥突然变成了性冷淡，白城想起陈浩和他说的一句话。
　　“玩物丧志，秀才！丧志！我发誓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在我功成名就之前永不再浪费青春！”陈浩拍着桌子大声说。
　　这话有点像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对爹妈的宣言，白城想。
　　“挥洒青春。”白城给丁禄叶回。
　　“是陪女朋友吧！”丁禄叶竟然好像无师自通般领悟了。
　　白城想了半天，只好回一个“是”，丁禄叶是个大嘴巴，让他知道了如此戏剧性的情节估计会立刻发散思维，这误会往后再说吧。
　　白城一只手撑着脑袋，嘴里咬着中性笔看着陈浩。
　　今儿是周五，要不给他拎出去喝一顿？
　　“来来来！吃蛋挞啦！”门口传过来一个笑声。
　　白城听到“蛋挞”两个字条件反射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陶莞莞又来了？！
　　怎么回事，这周都两回了！
　　白城脑袋四处张望想找个什么地方避一避，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陶莞莞的声音。
　　“哎！”他扶额，忍不住嘲笑了自己一声，这心理阴影是有多大！
　　财务部的杨姐拎着两个大纸盒子笑眯眯的迈进门来，对着他们一举手，“来！请你们吃我独家秘制的水果蛋挞！”
　　她话音落下，却只有老许一个人抬起屁股凑上去。
　　“谢谢杨大美女！”老许含着笑接过说。
　　“哎？这是怎么了？”杨姐看了一圈，脸上露出点疑惑。
　　甜甜照例是吃过午饭就出门找小姐妹聊天的，小林可能和白城一样，对于陶莞莞的蛋挞有了心理阴影，并没有马上凑过去。至于陈浩……一个劲的敲键盘，白城都害怕他把按键敲掉了。
　　“小白，你们这屋怎么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啊？”杨姐拿着一个盒子放到白城桌上说。
　　白城站起来微笑着说，“谢谢杨姐，这不都刚吃完饭吗？”
　　杨姐一转头看到陈浩，吃惊的叫了一声，“我说怎么不对劲呢，陈浩你这是怎么了？平时拿吃的来一下就扑过来了，今天是怎么了？”
　　陈浩停下手，抬起眼皮一本正经看着她，“杨姐，我不是从前的我了。”
　　“啊？你咋的啦！”杨姐问。
　　“他从此就叫做陈、拼命三郎、浩。”老许说，打开蛋挞盒子拿起来一个吃了一口，“哎哟喂，这可真好吃啊！草莓味儿的啊？”
　　“那是。”杨姐回过头笑着说，“昨天买的新鲜奶油草莓，可甜！”
　　小林用屁股拖动椅子挪过来，皱着眉看着老许。
　　“哎，”老许看了他一眼，“放心吃，这可不是那天的黑暗料理。”
　　小林于是从盒子里拿了个蛋挞塞进嘴里，刚吃一口眼睛立马亮了，“哎！这才是蛋挞！”
　　“好吃就多吃点。”杨姐笑了，转头看着陈浩问，“陈浩你真不吃？你们屋我可是备了最多的，一人三个，小白五个。”
　　陈浩摇头，“不吃。”
　　“哎？为什么老大五个？”小林叫起来。
　　老许又捏着一个蛋挞送进嘴里，不以为然的说，“我们公司所有女同志都是围绕着白城走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林看了眼白城，白城尴尬的笑了笑。
　　杨姐从老许手上拿过盒子塞到小林手里，“陈浩不吃，小弟弟你和小白把他的分了吧。”
　　老许瞪大了眼睛，叫起来，“我呢？怎么不多给我分一个啊？”
　　杨姐白了他一眼，“你吃多了三高。”转头又冲着小林笑着说，“哎呀小白这屋可真是能招小帅哥，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儿啊？喜欢吃什么味儿的，下回我多做几个。”
　　“林灵，芒果，我不是小弟弟。”小林嘴里塞着蛋挞，含糊不清的说。
　　“铃铃？这是小名儿？真可爱！”
　　小林咽下一口蛋挞盯着杨姐没说话。
　　“姓是林，双木林，名儿也是灵，灵魂出窍的灵。”老许接道。
　　“哦，”杨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白了老许一眼，“什么灵魂出窍，会不会说话！”
　　她看着小林笑，“这名儿好，有灵气！”
　　小林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埋头吃蛋挞。
　　“喜欢就多吃几个，我下次做芒果的。”杨姐一脸慈爱的说。
　　老许看着杨姐母爱大发的摸样，冲着天花板叹了一声，“哎，我恨这个看脸的世界！”
　　白城尝了一口草莓蛋挞，外酥里嫩，甜而不腻，不由的竖起个拇指对杨姐说，“这蛋挞做的真好！”
　　杨姐脸上乐开了花，“水果蛋挞我也是第一次做，先做了三个尝了尝没做好，改了配方又做的，怎么样，不错吧？我家小宝也喜欢吃。”
　　白城点点头，“好吃……”但他话没说完突然愣了。
　　杨姐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我做的凤梨酥也好吃，下回做几个给你们尝尝。”
　　小林的眼睛立马亮了，老许在边上捧场，“行！大美女做什么我们都爱吃！”
　　杨姐笑了，“好了好了，我得走了，还有账没结呢。”
　　“哎，您走好！”老许低头做了个绅士欢送的动作。
　　“陈浩，我走了啊？”杨姐凑到陈浩跟前低头说。
　　“杨姐再见。”陈浩面无表情的朝她挥挥手。
　　“哦。”杨姐应了一声，边走边又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句，“真奇怪啊……”
　　小林吃着蛋挞突然抬起头问老许，“不给甜甜留几个吗？”
　　老许看了他一眼，“还剩几个？”
　　“……一个。”小林说。
　　“那你还留个屁。”老许说，“扎她心呢？”
　　“……”小林有点为难的看着手里还剩半个的蛋挞，犹豫着打算放进去。
　　“看不出你挺能吃的啊，这一眨眼的功夫。”老许乐了，“甜甜那帮小姑娘早跑去杨姐办公室吃了，还等你？”
　　“哦。”小林于是放心的把剩下半个蛋挞塞进了嘴里。
　　“小白？”老许看着白城问，“咋了？想什么呢？”
　　白城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
　　他看了眼盒子里的蛋挞，是啊，食物做完不都要先尝一尝吗？万一不好吃呢？做坏了呢？
　　陶莞莞尝过吗？
　　没尝过就拿来直接给他了？
　　“哎……”白城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

　　下午白城趁和陈浩一起去洗手间放水的时候，问了他一句，“陈耗子，晚上下班去喝点儿吧？”
　　陈浩把着下面的水龙头，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去。”
　　“啧。”白城看了他一眼，“真转性儿了？”
　　陈浩依旧目不转睛。
　　白城拉起裤链，拍了他脑袋一下，“别看了，看死了也就这么个尺寸。”
　　陈浩被他拍的差点磕到前面便池上去，拉起裤链转身瞪着眼睛叫道，“秀才！”又看了一眼他的手，“你没洗手。”
　　白城诧异的看着他，“就你那头发，还在乎这个？”
　　陈浩叫道，“我现在每天都洗头！每天！”
　　“哦！”白城走到洗手池去洗手，“行吧，下回我拍你之前先虔诚沐浴焚香。”
　　陈浩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跟上去洗手。
　　白城洗着手问他，“真不去？我今天让你敲顿贵的。”
　　陈浩关了水龙头扭身往外走，“不去，我现在要头悬梁锥刺股，涨工资拿绩效。”
　　白城在他后面跟出来，一本正经道，“你这行为让我严重怀疑你是要顶替我的位置。”
　　“不，”陈浩严肃的看着他，“我更想做你的领导。”
　　白城一个手叩敲上去，陈浩咧着嘴捂住额头，“啧，疼！”
　　白城在前面迈开步子，“下班和我去喝酒，就这么定了。”
　　陈浩在后面喊，“我不去！我不需要放松！我要拼搏！奋斗！”
　　白城回头指着他，倒退着走，“陈浩同志，历史证明□□行为是错误的，不玩乐只工作会把Jack变成猪！”
　　“Jack已经是猪了，Jack不在乎！”陈浩说。
　　“Jack的饲养员在乎。”白城说。

　　Jack和Jack的饲养员走回座位坐下没多久，白城的手机短信音响了。
　　他拿过看了一眼——李女士。
　　短信很短，就一行字。
　　——“你旅行箱的密码是多少？”
　　白城仿佛被电了一下，心跳猛的紧了。
　　他拿着手机推门出去。陈浩张望了一眼问了句，“怎么了？这才刚刚回来，肾不好？”
　　白城没回答他。
　　走廊的窗口朝向小公园，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树木和草地，草地上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妈妈的牵引下玩耍。
　　阳光挺好，但还是有点寒意。
　　白城指尖夹着根烟，但没点，手指无意识的折着一端，烟丝从烟屁股后面漏了出来。他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短信。
　　不敢划开。
　　因为划开后就会显示“已读”。
　　李女士已经很久没有发过信息来了，自从几年前他离开那个城市。
　　白城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盯出个洞来，过了好几分钟，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打开短信，输进去一行字——“忘了。”
　　他顿了几秒，这才按了“发送”键。
　　白城将手机塞回兜里，看了看手里快被折腾断的香烟，扔进了垃圾桶。又抽出另外一根，掏出打火机点燃抽了几口，一走神给不小心呛了一口，他咳了几声，在垃圾桶盖上摁灭了烟，转身进了洗手间。
　　白城打开水龙头把脸埋到水龙头下冲了会儿，抬起头盯着镜子里自己脸上湿漉漉的造型，刘海滴着水，但脸上是木着的，没有表情。
　　他抹了把脸，冲着镜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