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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书生与蛇(6) ...

  •   院内,云晓星站在贾青天身边,一人一蛇对视一眼,她问道:“身后那个怎么办?”

      身后那人,正是跪坐在地上、被自己造出来的怪物吓傻了的甄有道。

      贾青天回头,“带他去找巡抚吧。”

      *

      这一晚巡抚大人睡得并不安稳——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吓醒,披着外袍躲在院内看着树梢不再晃动才敢进屋歇息。头刚沾在枕头上,又被窗外的一道黑影惊醒。站起身点亮屋内烛台再一转身,窗外黑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屋内,就站在他身后,还笑嘻嘻的。

      “大人辛苦,劳烦您连夜审个案。”

      来者身穿黑色长袍,手中握着红色皮鞭,脚边瘫坐一呆人——可不就是将甄有道提来的云晓星?

      巡抚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心中慌张,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知道若是对方想加害自己,就算此时喊人来也无济于事,因此强装淡定问她:“姑娘要我审什么案子?”

      云晓星随意把脚边的甄有道向前踢了踢,将他的所作所为和刚刚地动的前因后果一一讲来。巡抚听时眉头紧皱,听后两道眉毛就跟拧在了一起一样,额头中间突起一个大疙瘩。

      “毫无悲悯!毫无人性!”巡抚大骂,随即面露难色向云晓星解释:“这甄有道为本朝四品官员,在下虽为巡抚,却只能行巡查之事,他的这个案子……我审不了。”说完,见云晓星颇为不满,又小心翼翼问她:“请问姑娘是何来历?是……受害者家的亲戚?”

      “我什么身份你管不着,你也管不了。”云晓星再次用长鞭将甄有道捆好,最后留给巡抚一句话,“我听书呆子说,你这个级别的官可以随时回京城见你们的皇帝,那你就回去见他一面,把情况说清楚,或者给他写信也行。总之,在你们决定好怎么处理这个狗官之前,他先归我管。”

      然后身形一顿,消失在屋内。

      经过这些个折腾,巡抚哪还有心思睡觉,背手在屋内转了几圈,最后披上外袍来到书房,连夜写好回京奏折。落笔时天以大亮,巡抚顶着黑眼圈从书房出来,把昨晚巡夜的家丁都臭骂一顿,然后收到消息——知府甄有道失踪了。

      一夜未睡的巡抚大人捏捏额角,摆手叫报信的人下去,心底默默流泪——自己摊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

      三日后,失踪的甄有道还没找到,抓捕他的告示倒是先贴出来了。告示张贴在城门口的当天下午,疯疯癫癫、犹如换了一个人的前任知府甄有道被人随意丢在巡抚衙门门口,额头上还贴了张纸条:“虎毒不食子,官清难做人——巡抚大人威武!”

      巡抚看后哭笑不得,派人将甄有道火速压往京城候审。

      衙门对面的隐蔽巷子里,云晓星正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看见甄有道确实被官兵压了进去,这才安心地回到客栈找贾青天,可掌柜的却告诉她贾青天已经收拾包裹走了。

      “他走了?考试还剩一科没考,他怎么就走了?”云晓星诧异。

      掌柜的也很为难:“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另外我说姑娘,你和他应当是一起的吧?”

      云晓星也都没想便点头承认:“对啊,我们是一起的。”

      “那刚好,他这儿还欠十两银子的房钱没付,您看是不是……”掌柜的笑着看向云晓星,后者却完全笑不出来。

      “他还欠你钱?欠你钱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他说会有一位貌美如花、武艺高超的年轻女子回来替他把房钱付了的,我看您生的肤白貌美、眉清目秀、面若桃花、貌比潘安……”

      “潘安是个男的!”云晓星气的连鞭子都甩了出来,掌柜顿时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片刻后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云晓星。

      “姑娘莫气,这是他走时留给您的一封信。”

      云晓星将信展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没钱?

      “老鼠个尾巴的!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居然这样整我!”

      骂后继续向下看,第二行写着:别怕,你抓了甄有道,按理应有二十两银子的赏钱,我还帮你赚了十两,要不要谢我?

      “谢你个老妖精!人是我抓的,管你鸟事!”

      光是对着一张纸骂并不解气,云晓星最后愤愤把信纸撕了,还变出一把火来烧个干净,这才感觉心中那口气稍微松快了些。

      “姑娘……”掌柜的见机问道,“姑娘可否把房钱……先付了?”

      “等着,我去要钱。”

      话落,掌柜只见面前人影一晃,再一眨眼就看不见人了。他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感慨:活着真难……

      *

      云晓星来到巡抚衙门,直接穿门入室找巡抚要来了二十两银子,转身回到客栈还给掌柜十两,然后揣着剩下的十两,一路嗅着贾青天的味道追到城外一片山谷中。

      她找到贾青天时,后者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看见云晓星来了并不惊讶,反而笑道:“书上说蛇的嗅觉与狗不分伯仲,看来真是没错。”

      “拿我与三眼怪身边的哈巴狗比?我看你是活腻了!”云晓星挥起鞭子向贾青天抽去,最终只落在他身边的石头上,没有伤其分毫。

      云晓星:“看到没有?再敢戏弄我,你就跟这石头一个下场。”

      贾青天笑着看向身侧,刚想说这石头也没怎样,就发现石上裂了个小缝,小缝隙在他的注视下飞快裂开,最后整块巨石被整齐的劈成两半,裂口正是刚刚长鞭抽过的地方。

      他悄悄咽了下口水,“看……看见了。晓星姑娘,我可是救了你两次,之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至于要杀了我吧?”

      云晓星收起长鞭,一脚踏在他身侧的巨石上,“就是因为你救过我,我刚刚才没有打你。我们做妖的虽然没有你们凡人规矩那么多,但心中还有一个‘义’字。你放心,只要你的恩情我还没报,你就不会像这块石头一样裂成两半。怎么样?我够义气吗?”

      贾青天点点头,“够,而且我现在就有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就算是你报的第一个恩吧。”

      “好,你说,什么愿望?”

      “永远别来报第二个恩,行吗?”

      云晓星长这么大,妖界中什么妖没见过。见过耍浑的,没见过比自己还浑的,此时的贾青天则是真的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蛇外有人——这书生看上去呆,怎么耍起嘴皮子来比自己还利索?

      她竟被贾青天气笑了,无奈答应他:“好,这个愿望我收下了。你以后出了事,可别指望我能赶过来救你。”

      贾青天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姑娘放心,贾某再也不会遇到什么大事了。”

      “为什么?”

      “经历过甄有道一事后,我发现若想让世道变好,做官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办学传道,让世人从小接受正道思想,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做出改变。所谓‘习与智长,化与心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贾青天说着,心情激动,直接站在了巨石上,背对云晓星仰望天空。

      “我要回家,把先生留给我的金安书院重新办起来,让所有的荆州百姓都来读书。教一人便影响一人,教一城则影响一城,若今后荆州城真因金安书院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我贾青天今日所做,就是无上功德!”

      云晓星本是随口一问,哪知道贾青天居然能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多。前面的那些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唯独最后那句听得清楚。

      “你说开书院有大功德?”她问道。

      贾青天回头,展颜一笑。

      “是。”

      他头顶是夹在两侧山谷中的青天白云,身后是自山脚缓缓落下的夕阳,脚下踩着半人高的巨石,居高临下望着云晓星,笑容与身后金色阳光融在一起,令云晓星看不真切。

      她只知道一件事——

      “好,算我一个!”

      功德这种东西,她云晓星从不嫌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书生与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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