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下奔走而来的时光》塘塘

7、第七章 不应该一个人

　　杨雨已经回来大半年了，但是知道她回来的人并不多，除了杨家的人之外就只有赵子瑾和他母亲，还有赵子钰知道这件事了。他们的有意隐藏，让杨雨的回来从未在任何地方掀起过波澜，杨雨也因此而生活的安静和平凡，就像很多像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子一样，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没有太多的困扰和烦心事。他们的隐瞒都出自于私心，不想惹来更多的麻烦，起点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让人唏嘘，但是结果却是好的，不管对于他们还是杨雨。
　　这几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提示着人们一年的中秋又来了。杨雨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阳台上抬头看着天上大的仿佛就在头顶不高处的月亮，想着刚刚父亲跟她说过的话。月亮，看着这么近，但是实际距离却那么遥远，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月亮和地球之间，不能去月球也回不了地面，那种随时脱离轨道飘向宇宙黑暗深处的恐惧在心里回荡着，越是直视天空的黑暗，越是觉得会万劫不复，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和孤单让杨雨害怕的转身回了卧室钻进被窝后依然心有余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幻觉，她猜想也许是因为那场重大的变故让她体会到了许多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东西。父亲吃完饭后叫她去书房，对她说，明天是中秋节，家里会举办宴会，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到时候家里会来很多人；但是她回来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为好，人言可畏，所以让她明天晚上下班之后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家，明天大概十一点半之后就可以回来了，那时候宴会也结束了。父亲的话并未让她觉得伤心，她也不想参加晚宴，曾经那些在父亲口里说和她关系有多亲近和重要的人，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只有陌生。但是要怎么熬才能到十一点？这才是她真正头疼的事情。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赵子瑾开车来到杨登峰的家，因为有些紧急的事情，开了个小会，所以他来晚了，去到的时候杨家已经很多人了，他爸妈早就已经到了。他坐在一桌子人中间，时不时的搭个话。各种欢笑声和说话声弥漫了整个后院，在飘着花香和烤肉味的草地上，有追逐的孩子，来回走动的穿着靓丽的俊男美女，雍容华贵的妇人，站着或坐着的眼神精明锐利的商场精英们。漂亮的灯光，美丽精致摆放整齐的诱人的食物，不时飘来的凉风，又是一个中秋节了，赵子瑾环视了一周，确定那个人不在，他在心里想，那是个秘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中秋的夜晚，是团圆之夜，她现在在哪里呢？宴会从傍晚的六点开始，从一开始还有点微亮的天空到现在完全漆黑的夜空，大概也有两个小时了吧。
　　赵子瑾起身向杨美瑞走去，他对她说：“有事想跟你说，我们到那边去吧”。
　　然后他们走到了远离热闹人群的地方。
　　赵子瑾说：“你姐呢”？
　　杨美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几秒之后才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赵子瑾，说：“这种场合她不适合出现，你应该知道”。
　　赵子瑾点点头，说：“那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吗”？
　　杨美瑞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他，说：“你找她？你不是应该离她越远越开心的吗？”
　　赵子瑾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担心，你就告诉我她现在在那里就可以了”。
　　杨美瑞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爸爸让她晚点回来。就这么多了。”
　　说完之后她就迈开脚步离开了，赵子瑾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把她电话号码给我”。
　　杨美瑞瞪着大大的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边坏笑一边掏出手机，找到杨雨的电话号码之后，把手机屏幕转向了赵子瑾，赵子瑾将杨雨的电话号码存好之后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他跟父亲说有事要先离开，然后向杨登峰和各位长辈知会一下之后就开着车离开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那个刚刚存好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接通。杨雨六点已经下班了，吃完晚饭也才七点多一点点。她明明已经找了一间人最多的餐厅吃饭，然后尽量的放慢吃饭的速度了，可是距离回家的时间还有很久。她一个人在市中心闲逛着，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顺着一路上挂满紫色装饰小灯的树下的人行道一直走，因为那一闪一闪的灯光特别的漂亮。直到走到一个广场才停下来，她像很多人一样坐在了花坛的边上，看着面前热闹的人群和那些漂亮的喷泉，挂满了灯笼的城市广场特别的漂亮。
　　在她坐下不久，她手机便响了，因为周围太吵，一开始她并没发现手机响了，直到她感觉到手机在包包里震动，她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一串陌生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时候来电显示已经结束了。没过多久，她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她还是只是盯着不停在响的手机但并没有接，她是在等着它自己结束。但是对方似乎不打通她的电话誓不罢休，还给她打了第三次，这次杨雨接了。赵子瑾一边开着车一边拨打杨雨的电话，当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忘了自己打算要说什么了。
　　“喂，你好”。电话里传来杨雨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赵子瑾问道。
　　“请问你是谁？”杨雨回答道。
　　“赵子瑾”，他说。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回应他，就在他准备为自己的唐突解释时，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了，她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里？”赵子瑾回答说。
　　杨雨反问到：“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是杨雨”。
　　赵子瑾说：“没有，我就是找你，杨雨，杨柳的杨，雨水的雨，杨雨，我问杨美瑞要的电话”。
　　面对电话里那么肯定自己没有找错人的答复，杨雨更加不解了。
　　杨雨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为什么要找我”？
　　这次换赵子瑾沉默了，他只是觉得应该去找她，任何人在中秋节的时候都应该有人陪伴。
　　“你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外面不孤独吗？”赵子瑾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从他的话中，杨雨知道了他也参加了家里的宴会，但是他为什么要关心她有没有回家，他们并不真正认识，只是些模糊的家族关系，所以杨雨根本就摸不清他的心思。
　　“不孤独，这里很多人”，通过电话，赵子瑾听出来了她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确实是很多人，但是人多并不等于不孤独。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赵子瑾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你”。
　　杨雨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为什么要见我”。
　　赵子瑾被她问到了，一时间不知道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但是他也不打算费心思去想理由。
　　于是说：“今天中秋节，这可以算是我的一个愿望，希望你能帮我实现它”。
　　“为什么愿望是我”？杨雨似乎要一直问到底。
　　赵子瑾被问得根本找不到话说了，于是便撒了个谎，“杨美瑞，让我带点东西给你”。
　　在杨雨说出自己的位置后半小时，赵子瑾就赶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喷泉附近的杨雨，此刻她正看着喷泉出神。
　　他站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杨雨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她站起身，说：“美瑞要给我什么东西”？
　　她没有任何的问候就直接说出了那句话，就像他们本来就认识很久，根本不需要那些礼貌性的问候话语。
　　赵子瑾低头看着她，说：“好久不见，杨雨”。
　　杨雨也看着他，也说：“好就不见”。
　　他的好久不见是发自内心的对时间的感慨，而杨雨的好久不见只是为了附和，这点赵子瑾心里很清楚。
　　“杨美瑞没有东西要给你，我编了一个谎话”，赵子瑾说。
　　杨雨没生气，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你喜欢我”？
　　她的问题直接得让赵子瑾说不出话来，但是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在等他的答案。
　　赵子瑾好笑的摇摇头，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喜欢你，只是觉得真的好久不见，想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而已”。杨雨似乎在怀疑他的话，这他也是清楚的。
　　赵子瑾：“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连那些我们一起玩的时间也不记得了吗？，当然后面的那句话他并没有真的说出口。杨雨看着他，摇摇头。
　　于是他接着说：“走吧，我们去个暖和点的地方，我请你，你吃饭了吗”？
　　杨雨犹豫了一会儿，并不想跟他走。
　　赵子瑾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你不想听听我跟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杨雨说：“什么小时候？我以前不认识你。”
　　赵子瑾若有所思的笑笑，说：“我自己也差点就记不起来了，也是最近才想起的。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回家，听听我的故事，当打发时间也不错啊，总比坐在这里吹冷风要好。”
　　赵子瑾说完，看着她，然后转身往前走，杨雨依然站在原地，赵子瑾走出了十多米外她才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咖啡厅，赵子瑾特地挑了个人少安静的角落，点完单之后。赵子瑾向杨雨说了最近他回忆起的事情，是关于他们的，在那个遥远的童年，然而杨雨却像是在听着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一样，对于赵子瑾口中的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说是他。赵子瑾说，其实她不用太纠结于是否记得，因为他自己也遗忘得一干二净，最近才记起点滴，对于比他小几岁的杨雨，那时候大概还没什么记忆能力，没有印象也正常。
　　杨雨十分抱歉的说：“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忆力不好，最近好像又严重了点，忘事情比较快”。
　　赵子瑾看着她说：“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已经超过3次问我的名字了，你不觉得我们每次见面第一件事你问的都是我是谁吗？”杨雨看着他，说了句对不起。
　　赵子瑾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上面，“希望下次见面，你不要再问我是谁了？”他把纸片递给她。杨雨点点头，接过纸片，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将它放进了包包里。
　　“赵叔叔，你是赵叔叔的儿子，我以前去过赵叔叔家”。
　　是的，去过不止一次，但是她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也许并不是记忆力不好，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记住罢了。
　　赵子瑾点点头，“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可以的我都会尽全力去帮你，不用客气”。
　　看着面前这个过于消瘦的人，就连手臂也细到似乎只剩骨头，赵子瑾忍不住说：“你要多吃点饭，你太瘦”。
　　杨雨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离开后，赵子瑾把杨雨送到了家门口。杨雨本来不打算麻烦他，但是他说顺路，非要送她回去，她拒绝了，但是他似乎没听见，打开车门就把她推了进去。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没有怎么说话，到杨雨家门口的时候，他对她说：“中秋节快乐，杨雨”。
　　然后就开车离开了。杨雨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因为一句中秋节快乐而感动了。他是个好人，杨雨在心里想。这个时候杨家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漆黑一片。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澡，杨雨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她从包包里拿出那张写有赵子瑾三个字的纸张放进了柜子最底下的那个抽屉的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