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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奉养 ...

  •   这日夜里,厢房纸牕外有一人长身鹤立,澄静缄默。敖潜闻见老山檀香,疾步走去开窗:“狐狸?”
      黎禛点头示意。两人像是半夜私会的登徒子与黄花闺女。

      复述一遍杜夫人的说辞,敖潜问:“狐狸,当真只有你和你爹能使狐火么?”
      “嗯。”黎禛面色凝重,继续道,“内丹曾被震裂,父亲如今只能依法阵召唤狐火。”
      “那......别人有没有可能依葫芦画瓢,盗用你爹的法阵?”
      “没有。”

      敖潜愀然不乐,拿出荀鹤捡的石头,道:“我肯定这是人骨。妖怪死了都会打回原形,花妖死了会变回花,不存在尸不尸骨。我看这踯躅城里不像有人做工,我是怕啊,荀鹤他娘亲出事了。”
      接过石头,黎禛详察少刻:“死了有些日子,我便查去。”

      “哎哎哎。”敖潜揪撦着黎禛的衣角,“这么晚的天,你先歇息吧,腰间的伤要是化脓了,我吐干口水都没用。”
      黎禛鬓发凌乱,估计单独行动时是没少打斗的。敖潜悄悄想呀,如果黎禛是位姑娘,那自己肯定舍不得对方受苦。三界都说他敖远音是败家仔,既然要败就得败在奉养美人上,直播刷游艇刷跑车,好让美人喊他一声:“敖哥哥。”

      厢房只有一张床,小金龙又执拗得紧,黎禛便一个跃身,衣袂轻甩似松枝抖雪,稳当当地睡在窗边牗沿上。
      敖潜见美人入睡,还真如查老爷子所说“冷浸溶溶月”,是小龙女睡绳子、白古睡寒玉床。小金龙顿时想双击666,但又在心里咕哝:“厢房这床够大的啊......”

      事实上并不够大。
      敖潜龙幼多梦,梦见自己和九条尾巴在酒池肉林里捉迷藏。累了倦了,他又把尾巴分作三股,辫狐狸辫子玩。敖潜动若脱兔,静也和处子隔了三生六道,他笑呵呵睡着,小肚腩撩着,一脚将荀鹤踹下了床。

      荀鹤是假冒伪劣的不倒翁,屁股落地又砸椰子般磕了脑勺,但他只闷哼一声便趔趄起身,瞟瞟大金龙再猫着碎步离房。经过窗边时,黎禛却闭着眼,问:“去哪?”

      荀鹤吓了一哆嗦,手抓腿股,嗫嚅道:“夜夜夜尿......”
      黎禛没说好或不好,荀鹤兜起儒装下衣,踉跄着去了。

      鸡啄牡丹,踯躅城里明令禁养尖嘴动物,所以隔日一早,没有鸡啼也没有乌卒,敖潜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的手搭在荀鹤脖子上,险些把人压断气,整条龙睡相狰狞。

      突如其来的“嘭”一声,厢房的门被震飞去了一箭之地。
      紧随而至,一个穿宽衣大袖,包小巾幞头的中年汉子也被震飞入内。他四肢挛曲状似□□大王,猛地撞向石墙,又滑落到底,墙面和嘴边都挂了一长条血路,人是气息奄奄了。

      先挈起荀鹤,塞进被铺里,敖潜一扫惫懒,起身打挺如闪电飞虹,挥袖声声干脆,鞋底在地面上一捺,与后来的杜忆三短兵相接。
      杜忆三手下格挡,一把油纸伞不输大戟,连连既戳又刺。打一字马,敖潜掌击伞柄,借力飞起越到杜忆三身后。
      两人是可口和百事,是佳能和尼康,谁先喊停谁破产。

      “忆三。”乔继夫化出树枝圈住杜忆三的手腕,“正事为重。”
      杜忆三先收了势,敖潜也不恋战。如果说乔继夫是吃了增高丸的曹贵人,那杜忆三就是泼辣安陵容,人人都欠了他百两黄金,而钮祜禄·敖潜,心里正哼唧唧想:除了乔继夫,这人绝对没朋友。

      把“飞”进来的中年汉子踢到敖潜跟前,杜忆三述道:“就是这个胡掌柜骗荀二娘来踯躅城。他是人不是妖,负责来往踯躅和凡间交通货物。他见荀二娘守寡,就想硬娶过来给自己当妾。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算是小惩大诫。”

      听见有人说道荀二娘,荀鹤立马春蚕破壳,自床铺里拱露半个头来。
      这时,乔继夫刚好领着一名盘短木簪的妇人进厢房。“娘?”荀鹤登时跌出来了。

      荀鹤昨夜也做了梦,梦里自己胯骑白驹,胸抱红花,是大魁天下的状元郎。他荣归故里,推开老家的柴门,大喊:“娘,我回来了!”娘亲尚未应话,荀鹤便给敖潜踹醒了。他以为如今仍在梦里,所以踟躇不前。

      荀鹤:“娘......”
      荀二娘泪水潸潸:“是我。”母子二人即刻哭作一团。

      待到半腰抱住娘亲,荀鹤却倏地惶遽,眼神空洞,荀二娘问他:“鹤儿,你是如何?”他才再度抱紧,小声道:“我无事,娘。”

      敖潜想着退出去,留些地儿给母子俩团圆。“郎君请留步。”荀二娘赶巧行礼道,“二娘拜谢郎君之恩。”
      “言重啦。”敖潜搀起对方,叹了口气,“举手之劳而已,都比不过你们母慈子孝。我看嘛,荀鹤眼下是儒童,不用几年,就是举人就是解元。您啊,大可以享清福了。”

      解开钱囊,敖潜把内头金的银的全给荀二娘:“给咱的大解元裁套新衣裳。”初见时,荀鹤穿的儒装是旧一代款式,破损不堪。
      “郎君菩萨心肠。”几次推拒,荀二娘最后收下了钱财,艰难开口:“二娘有个不情之请......”

      敖潜:“但说无妨。”荀二娘笑了笑:“我与荀鹤预备马上启行离开踯躅。二娘唯恐这一路又遭孬人恶妖,烦请郎君同往。”
      敖潜心下一动,确实呀,尤其那湖水诡秘非常,且送一程吧。

      踏出厢房时,敖潜左耳进风,听见某人冷冷道:“你要去何处?”捋捋袖口藏的狐狸毛,敖潜活像外出鬼混的相公,劝慰家中糟糠之妻:“我快去快回!”黎禛今早撸掉几根狐狸毛,留给了敖潜,作哔哔机之用,好远程互通消息。

      一炷香也未有烧过半,敖潜和荀家母子俩便走到那湖边。

      “木舟早前漂了。我......”敖潜想变作金龙,载两人过湖,又怕骇着荀二娘。
      哪知荀二娘直说直话:“郎君肯借出金龙真身,二娘无以为报。”

      赸笑两声,敖潜见荀鹤眉眼低垂,便问:“怎么?舍不得我啦。”他掐着荀鹤的鼻头,把人掐成猪猪侠:“我和你黎大哥,得空就会去瞧瞧你。等着你高中`功名,写篇抑扬顿挫的骈文来夸诵我北海十七爷呢。”

      敖潜转即“嗷——”的一声,金龙盘舞,呵气成云,与此同时,几缕银丝虚空烁光,极亮极亮后,光凑聚为人形。
      “嗷嗷嗷。”狐狸,你来作什么?
      黎禛不闻不见,只步步逼进荀二娘:“你如何得知这位是金龙神兽?”

      荀二娘恬然回话:“乔郎君曾略说一二。他道敖姓金龙,黎乃灵狐。”
      “嗷嗷。”原来如此。

      “多有冒犯。”
      黎禛作揖赔礼,却在停步转身之间,捡来石子掷向湖面,但见石子飞至湖上,便凭空消失了!

      即刻擒住荀二娘的脖颈,黎禛阎王附身:“说,这湖与杜城主那面镜子,到底有何关系。”
      “对了!当时我探过,这湖里没有活物。”敖潜变回人形,惊道。

      荀二娘嘴巴缝得密,滴水不漏,倒是左眼浮现树纹,露了马脚。她渐渐地从一名妇人变成一截手臂长的榕树枝块。
      原来只是施了法的破树块......

      待在一旁的荀鹤怔了怔,一颤两颤三颤,默默挪过去捡起树块,抱在怀里抱得坚实。
      敖潜:“荀......”小金龙不忍,又瞧这榕树块,知道是乔继夫使的计,他积了一口气,裸袖揎拳:“乔继夫......”

      “乔继夫!”敖潜回到宫殿,控着前所未有的巨龙,团团盘住半枯的母亲树,“我数到三,你若不出现,我便毁了这棵树!”

      “一、二!”三股枝条抽向敖潜,小金龙再次使出Z字抖动。
      怪就怪在这回乔继夫只逃不攻,敖潜唯有追着人,打出无数水龙。好似有意引导,乔继夫拿自个当飞靶,敖潜如此轰过一轮,母亲树树底净是碗深的土坑。

      泥浆稠且腥,肉眼可见土下埋了少说百具尸体,有带皮带肉的新鲜货,也有经年的骸骨,男的女的,和土粪、皮毛粪无差,供养着这株杜鹃花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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