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陈橙梣

1、噩梦

　　夏禹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紧紧捏着被角。
　　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妈妈现在一定还在客厅里等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爸爸。

　　自从老爸夏立国半年前开始赌博以来，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妈妈许馨一开始还试图跟爸爸好好谈，希望夏立国能改过自新，毕竟夏立国以前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爸爸。可夏立国逢赌必输，并且输的金额越来越大，脾气也愈发暴躁。所以每次的“好好谈”总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争吵。
　　夏禹刚初一，也才只有13岁，每次面对父母的争吵心里都是深深的恐惧。他只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心里隐隐期待着父母能够解决好这一切。

　　他只想回到以前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
　　夏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胳膊遮在眼睛上，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门落锁的声音。夏禹知道又要爆发一场争吵，这下是真睡不着了。

　　果然，一看到夏立国，许馨就忍不住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夏立国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完全不理会许馨的歇斯底里，径直走向卧室，又开始翻箱倒柜。可家里的钱早就输得差不多了，他翻了半天也还是一无所获。
　　许馨彻底崩溃了，“你自己想想你输了多少！现在还想……”
　　“你他妈这么啰嗦干嘛！给我让开！”夏立国急切地要出门，猛地推了许馨一把。
　　许馨一下子没站稳，腰部重重的磕在了床头柜上，她疼的说不出话来，恶狠狠地看着夏立国。
　　夏立国被许馨的眼神看得后背发麻。

　　夏禹听到这么大动静，“腾”的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拉开房门冲到爸妈卧室，果然看到妈妈散着头发按着腰坐在床边，看到妈妈这么狼狈的样子，夏禹狠狠地瞪着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爸爸，他暗暗握了握拳头，走到妈妈旁边扶起她。

　　“离婚吧。”

　　夏立国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禹，他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夏禹嘴里说出来的，其实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于是掩饰性的咳了一声，对夏禹说：“小禹，你先回房间睡觉去，爸爸妈妈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夏禹不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拳头依旧握得紧紧的。
　　许馨站起来，看也没看夏立国，拉着夏禹朝他的房间走去。

　　许馨摸到墙壁上的开关，让夏禹重新躺回床上，许馨坐在夏禹的床边，像平常一样摸了摸夏禹的额头，安抚道：“小禹啊，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夏禹看着妈妈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忍住想哭的冲动，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许馨又轻轻拍了拍夏禹的被子，然后起身关了灯，轻轻带上了门。
　　夏禹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天晚上夏立国还是出去了，之后的两天也没回家。家里暂时清静了不少，夏禹发现每晚客厅里的灯再也没在大半夜亮起过。
　　第三天早晨，夏禹起床之后看到自己的早饭从平日里寡淡无味的稀粥馒头，变成了让他心心念念，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饺子，并且是他最爱的虾饺。
　　他顾不得惊讶，一口一个吃完了整整一盘，直到吃撑了才停下来。
　　夏禹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这是他记忆中吃过最好吃最满足的一顿早饭。
　　他背起书包走出家门的时候，许馨叫住了他。
　　“小禹，”妈妈摸了摸夏禹的额头，“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夏禹觉得妈妈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很欢快的应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夏禹正在上数学课，正当他对着黑板上的题目抓耳挠腮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来教室找他。
　　夏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捏了捏手上的笔，然后站起身跟着班主任出去了。
　　如果说刚才班主任来找他，他只是隐隐约约有了些预感，那么在办公室看到一脸颓丧的爸爸的时候，夏禹几乎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小禹，你妈妈她…”夏立国伸手想拉夏禹，声音有点哽咽。
　　夏禹猛地甩开他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