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山河》揽银丝

3、夜阑（一）

　　“师父，今儿怎么有闲心出来逛了？”
　　“见位医师。”
　　大街上迎面走来两位少女，正是极喜红衣的捕快烛伊和她唯一一位徒弟——夜阑。一位花容袅娜，二十岁余岁，一袭红衣衬得明艳，年轻模样，意气风发，。另一位月质娉婷，尚及笄之年，眸子如一汪碧水，斜挎一柄长剑，任几缕青丝散落肩头，与黑衣相映成趣，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慵懒。
　　“师父您身子骨还硬朗这呢，去见什么医师。”
　　“查案。”
　　“您运筹帷幄，哪还用得着出门查案啊，前几日不是刚借查案的名义出去和那狐狸风流快活了好些时日吗，把我留在京师被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烦的焦头烂额。陈大娘家的羊丢了让我去找，刘大爷家的菜被偷了让我去查省略号我至少也是女妖捕。”夜阑偷抬眼，见自己的师父仍云淡风轻。“女妖捕的徒弟嘛。要不是陈弘阳的案子在这个节骨眼出来，您还不知几时才回京。”
　　“行了，若不是最近有急事，我何必四处奔波。陈弘阳的案子疑点重重，财物没有损失，人际关系也并不复杂，与他生前有联系最有价值的物件就是这一纸药方。对了，那玛瑙呢？”
　　“哦，在这。”夜阑双手捧上玲珑的珠子：“这玛瑙品质极好，应该是凶手的物件。侦查司已经在查了，不过就他们，我感觉还不如街上乞儿的消息来的管用。”
　　烛伊想起侦查司查了五日被自家徒儿一个时辰侦破的消息，不禁莞尔，“到了。”
　　夜阑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平平常常的医馆，匾额上刻着三个洒金大字——季春堂。
　　“我先进去，你四处看看吧。”烛伊深锁眉头，显然也嗅到了奇特的香气“尤其是看一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罢，走进了医馆。
　　半个时辰后。
　　“师父，怎么样？”见烛伊出了医馆，夜阑忙快步走上前。顿了顿，又说：“那医师怎的说？”
　　“暂时可以认为和这家医馆无关。”看夜阑止不住的打量自己，烛伊勾唇：“我没事。”
　　“放心，这一趟没白跑。虽说线索断了，但案子有些眉目，对了，你以后若受伤不用藏着掖着自己包扎了，天冬大夫的医术的确高超，有空到季春堂来帮帮忙也好。回去后查一下御赐的可能，若真是某个皇子的手笔，那现在京城绝对不会像表面上那么宁静。”烛伊暗自思量，那个位子不论是哪个都想要，回去之后还要去找一趟弄影。
　　“没事就好。”夜阑长出了一口气，师父是自己最亲的人，绝对不能受到伤害。
　　“我是没事，这不，有事的来了。”烛伊轻笑，“阑儿你去那边卖鱼的地方要几条鱼，等一会我带位小友过去过去。”说着甩给夜阑沉甸甸的荷包，“放心，不是弄影。”
　　“哦。”夜阑接过荷包，转身走去，不知为何，一提起那只狐狸，自己就来气，可是师父喜欢，连荷包都是用的他送的。罢了，自己为什么想那么多啊，只要师父开心不就好了。
　　鱼的腥气在空气中蜿蜒，招来了几只野猫，店铺紧邻着衙门，鼓旁即使酉时已近尾声仍有“刁民”企图见一见传说中的青天。门口熙熙攘攘。这是父母官上任的第一天。这热闹的场面，就像，就像爹爹刚刚上任的那一天。
　　夜阑不知自己为何又陷入那猩红的记忆漩涡。不论过多久，她仍会清楚的记得十岁那年的雨夜，苦涩的地平线上依旧有着苦涩的味道，不知为何，这味道又似乎使她念念不忘。
　　天际伤痕的中部，涌着一团鲜红的血液，雨水似乎比秋日的露水还要干枯，跟随着冬日的召唤，搭上了沉没的船只驶向记忆的深渊，昏黄盖着白日的伤，握紧了残留的血迹，那是一具贴在散布的乌云上的月亮，踩着一层层白霜，它收集起一声声迟疑或是毫无希望的问候，那是一些毫无生机的东西，月光把他们一个个变成白昼的遗物遗物。什么都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无数次，自己想看清那个夺她满门姓名的人的脸，却永远都隔着一层纱，一层血色的纱，等自己醒来，看到的是师父那双眼睛，眸若寒星。“你叫什么名字？”
　　还记得当时，自己哑着嗓子说，我叫，夜阑，黑夜的夜，阑干的阑。是的，不吉利的名字，正如她，不吉利的人。刚被爹爹接到京城，就发生了这一场人间地狱。这样的自己，只配深夜倚危阑。
　　自己却看到了一只手，玉指芊芊，“真巧啊，阑儿，我是烛，我会竭尽全力照亮你。跟我走吧。”
　　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自己握上了那只手，但是绝不后悔。
　　“阑儿。”烛伊跟着决明，走近鱼铺。
　　夜阑从记忆中惊醒，忙挥手招呼：“师父，我在这儿。”突然听见了喵的一声轻叫，低头正对上一双碧玉般的眸子，就像，小时候常来自家蹭吃蹭喝的野猫。“小猫，我是夜阑，很高兴认识你呦。你旁边那位啊，是我师父，烛伊。”
　　靠得近了，夜阑突然感到一股妖的气息，应该是年轻的小妖，还不怎么懂得藏匿自己的气息：“师父，你有没有感觉到妖的气息啊？”依然是笑盈盈的，但放在剑柄上的手已蓄势待发。究竟是何方妖孽，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师父身边？
　　“小阑，你身边那位，就是妖。”烛伊轻启薄唇。
　　看师父身边的小猫突然绷紧了身子，夜阑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父，那只小猫吗？哎呀，它那么可爱，怎么会是妖呢？”看着猫警惕的眸子，夜阑笑着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妖哪有那么蠢的。”
　　“你仔细看看。”　烛伊一只手把黄猫提了起来，猫咪悬在半空中爪子胡乱抓挠，眼眸中满是气愤，耳尖却在轻轻颤抖，真是一点都不诚实的猫，明明怕的要死还装作无畏的样子，夜阑捧着黄猫柔软的脸颊，看得出神：“你真是妖？”
　　“喵呜。”小猫愤慨的教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眨眼间，烛伊手里的猫落在地上，幻作了一个不及弱冠的男孩，衣领仍被烛伊抓着，“你快放开我啊喂！我可不是普通的妖！”不知好歹的正太仍在挣扎，慌乱中露出了还没藏好的尾巴，金色的乱发中隐隐露出耳尖。
　　烛伊没有改变嘴角的弧度，见徒儿把已在剑柄上拿开的手又放了回去，笑道 ：“小阑，作为捉妖师，基本的常识还是要有的。分辨善恶。”
　　决明紧张兮兮的看着夜阑，自觉抱紧了烛伊的手臂：“我没有做过坏事啊，我就是个小妖，不要抓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鱼干，还有个师父等我来养，我虽然是只妖也是只好妖啊……”
　　看到决明紧张兮兮的样子，夜阑不禁笑出声来，第一次看到那么可爱（doubi）的妖，“行行行，这次就不先抓你了。”
　　“你师父是？”
　　决明顿了顿，眼睛转了转，“我……师傅把我赶出来了。”
　　“能收留我吗！”决明突然悲怆的喊：“我没有地方可以吃小鱼干了！”
　　“收了吧。”
　　“师傅？”
　　烛伊微微侧头：“看你喜欢。”

作者有话说

　　百合大法好（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