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微尘》十七岸

15、Chapter 15

　　夸赞的话语，虽说语气不冷不热的，但瞬早就习惯了杀手先生的说话方式。他笑弯了眼，试探性地说道：“那…我能不能向您要个奖励呀？”

　　服从，恭敬，然而同时也需要恰到好处的亲昵，瞬踩着界限的边缘，试图把这条看不见的线一点点地向杀手先生的方向挪过去。

　　“说说吧。”Reborn没有直接答应。

　　经过一个月前那场一定程度上的摊牌，Reborn也算是稍微弄懂了一点这孩子身上的奇特之处。看似诚挚的话语所代表的，是一种极度扭曲的价值观。

　　要让Reborn比喻的话，夜明瞬这个人在现阶段来看更像是寄生性的植物，依附强健的主体而活，并以此提供自身生存的养分。他完全没有作为独立个体的意识，因为哪怕在Reborn出现之前，他都是利用着沢田纲吉的期望而存在着的，只是要表现得更隐晦罢了。

　　优秀，体贴，温柔，随时能够被找到，又会在该消失的时刻消失掉，不会被他人所孤立，又不会与他人建立过深的羁绊关系。

　　这是沢田纲吉所需要的夜明瞬，而夜明瞬通过这样的期待为自己编织出了所谓的“日常”与“自由”，同时，也成为了限制沢田纲吉与他人交往的枷锁之一。

　　“我想请您再训练我一阵。”瞬不知被杀手先生看透了一部分本性，将脸从枕头里露出来，微笑的样子柔软到根本看不出他白天刚刚杀了三个人。

　　“感觉到瓶颈期了。”瞬小声嘀咕着，又像是个得不到糖果的负气小孩。

　　“那是你的问题。”Reborn收敛思绪，伸手描绘了一遍瞬的眼廓，感受到指尖下的微僵，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多练练手自然知道之后该练什么，之后一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暗杀任务，完成后写总结报告给我。”

　　眼中过了头的刺痛感让瞬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暗杀…任务？”

　　“委托人提出暗杀任务，杀手接受委托。”Reborn说话时的神色平稳得过分，如同说出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你真正踏入杀手界的第一步，高兴点吧。”

　　瞬想了想，把脸埋在枕头里几秒钟，借机摆脱了停留在眼上的手指，疼痛感稍作缓解后，抬起头时已经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Reborn用手杖再次敲了瞬的头：“太假了”

　　瞬觉得杀手先生绝对有暴力倾向，他碰了碰被连续敲了两次的地方，故意倒吸一口凉气：“您至少换个地方啊…绝对会肿起来的吧？”

　　“放心，不会留下痕迹的。”Reborn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夜明瞬很异常，不止在于特殊的生存方式，也在于对生死的理解与态度上。至少，就算此时已经在手里染上了人命，瞬身上仍然不存在半点杀气，甚至于看上去还很好欺负。对于他而言，似乎死亡是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这种特质很少见，杀过人的人身上存在着杀气的理由就是源于他理解自己做了什么。不在意也好，为此而着迷也罢，至少代表着一种态度，代表着其人认为这是一件相对特别的事情。

　　而瞬的态度太自然了，所以才更可怕。

　　Reborn知道自己捡到了一个怪物，他相信现在只要自己下令，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乖巧的小孩子就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对整个城市的大屠杀，并且之后会没有任何负罪感地粘过来求表扬——只因为这是他所期望的模样。

　　看，多有趣的存在。

　　瞬状似不开心地捂着额头，他一点也不想被打第三下。

　　台灯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照在杀手先生身上时，小小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个精致的布娃娃，外表可爱程度与内在的可怕完全成正比。

　　瞬看了他一会儿，忽而期待地问：“主人今晚要在我这里睡吗？”

　　Reborn反问他：“你和碧洋琪有过节吗？”

　　瞬的表情僵住了，他的目光一时染上冰冷，又很快被理智所控制转为平静，快得如同错觉，却被Reborn发现了。

　　“你对她抱有敌意。”Reborn陈述性地说。

　　“很抱歉。”瞬低下头，双眼隐在发丝的阴影下看不清情绪“可能是因为相性不合，我会尽力控制的。”

　　Reborn专注地看了瞬一段时间，面色苍白的少年神色平板，气息压抑，然而这样的瞬反倒比天真的模样真实了些。看着他，Reborn想到了一个令他自身都感到错愕的猜想。

　　沉默良久，他淡淡地道：“今晚我在你这里休息。”

　　瞬猛然抬起头，金色的双眼流光潋滟，一时间竟如同卷起漩涡，仿佛对视就会被吞噬。

　　Reborn压下帽檐，遮住彻底皱起的眉。

　　等到Reborn换好睡衣时发现，本来穿着常服就睡着了的瞬现在也好好地换了睡衣，鸦色的长发自然垂落，灯光下本就长相艳丽的少年看起来更加显现出超越了性别的美感。

　　虽然很麻烦，但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这孩子年纪太小，他恐怕不会拒绝在身边多养个漂亮的摆件。

　　意外获得和杀手先生同床共枕待遇的瞬今晚睡得十分安稳，而且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比平时要更加乖巧。呼吸声因为训练而自然地隐藏起来，苍白而精致的五官让他比起一个活人而言，更像是模仿真人所做的人形。

　　Reborn正观察时被一双手扯过去抱在怀里，他压住身体本能升起的反击欲，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触到的皮肤光滑中透着凉意，触摸起来很舒服，却更不像是个活人。

　　瞬在睡梦中身体自主地按照愿望行动起来，把小小的杀手先生拖进怀里当抱枕，他的动作轻柔谨慎，如同对待易碎的玻璃工艺品，只是抱到怀里后就再没有了一丝动作。而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动也没动过。

　　明确感觉到了自己被当成抱枕的Reborn睁着眼睛把思绪放空，虽然没睡着，也算是休息了一个晚上。

　　人在睡眠中会表现出清醒时所隐藏起来的潜意识，Reborn是为了观察这个才答应瞬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

　　被当成抱枕倒不算什么，因为这个外表想这么干的人从来没少过，真正令Reborn觉得麻烦的是瞬在做出这个举动后就再没别的反应。

　　一动不动，力道很轻，拥抱的方式很小心，没有紧贴在怀里，而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留出距离，睡眠时情绪安稳身体放松失去警戒性却也很克制，安安静静地当了一晚上的假人。

　　Reborn对自己观察到的现象有点头疼，他的猜想被彻底证实了，为什么本来与碧洋琪毫无交集的瞬会对其产生严重的敌意，因为瞬根本就是在潜意识里把碧洋琪当情敌了。

　　相性不合，真亏得他能编出这种解释来。

　　瞬一早起来神清气爽，尤其当他发现自己真的把杀手先生当抱枕睡了一晚上后，心情太过美妙以至他差点把杀手先生搂紧蹭脸。

　　而Reborn在发现瞬醒来后，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成功把自己分离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免去一劫。他看着狼狈跳起来的瞬，清楚真相后反倒放心下来。

　　被迷恋并非负担，尤其对象是个他看着顺眼的美人。感情的真假与正体都不必在意，是长久的还是一时的更是不用考虑。这种感情的产生反倒让夜明瞬更容易为他所控。

　　何况这孩子身上还有着不少的小秘密，他对此可是十分感兴趣。

　　摸了摸变回原形后看上去还有点没睡醒的列恩，Reborn说道：“既然睡醒了就去把加密过的联络方式给我一个，以后任务信息会直接发过去。”

　　“是。”瞬其实有点没睡醒，躲鞭子都是全靠本能，他反射性地应下命令，还差点在迈步的时候跌回床上。好在这下子算是彻底清醒了，顶着红彤彤的耳尖，瞬一脸正经地打开电脑，在杀手先生辨不出情绪的目光下将联络方式加密好。

　　Reborn在任务列表里挑了个任务发过去，是本地的小任务，作为练手还算合适。

　　“——找个时间，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