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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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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浪没有妹妹。
他从小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吃百家饭长大,是个彻彻底底的野孩子。
有一天,他在东街一条空荡荡的窄巷子里醒来,头上蒙着一块破旧的看不出颜色的布片儿。
谢三浪掀开布片儿,便看见两侧高墙中露出来的,碧蓝澄澈的天空,干净得湛蓝如洗。
他试着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忽然一阵眩晕。
谢三浪强撑着坐起身缓了半天,伸手摸了一把钝痛的后脑勺,疼得他蹙蹙眉。伸手到面前,脏兮兮的稚嫩小手上,半干的血迹粘稠冰冷,泛着腥气。
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短腿,谢三浪有些恍惚,记忆从模糊到空白,他只记得他叫谢三浪,今年七岁,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直觉告诉他,不,不是这样的,可眼前的窄巷,巷口的风,还有咕噜噜地一声接一声叫起来的肚皮似乎都在对他说,你看,就是这样的,你是一个七岁的,除了名字一无所有的乞儿。
窄巷两侧不知何方的花瓣扑簌簌地飘过,有一瓣落在他脸上,像是小娃娃轻柔可爱的纤细手指拂过脸颊,有点儿痒,有点儿酥麻。
谢三浪的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东街卖早点的魏婶儿路过巷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儿遍体鳞伤地坐在巷子里,粗布衣衫上粘着血迹,却看得出原本很干净,并不像流浪街头许久的乞儿。
谢三浪现在很狼狈。他的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全身有几处擦伤和青紫,身上没有一文钱,肚子还饿了。“但是,”谢三浪想,“活下去吧,我得活下去。”
于是,在魏婶儿站在不远处犹豫着要不要靠近时,谢三浪抬起小短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红肿,断断续续地抽泣起来。
魏婶儿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忍心,于是提着竹篮三步两步走到谢三浪面前,问他:“娃儿,你咋了?是不是挨欺负了?”
谢三浪放下手,用大而微红的眼睛望着魏婶儿,抽抽搭搭地说:“他们……他们打我,然后就跑了,呜呜……”
魏婶儿心疼地哎呀呀念叨:“欺负这么小的娃儿,作孽!真是作孽哟!”一双大手擦去谢三浪脸上的泪,粗糙而温暖。
“你爹娘呢,咋让你自己个儿跑出来?”魏婶儿忧心地问。
谢三浪摇摇头,低垂下眼毛,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眸中情绪:“我不记得了,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魏婶儿又是摇着头一顿念叨,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犹带余温的豆沙包塞给他:“是不是饿了?先吃点儿东西吧。”然后站起身,牵着谢三浪往外走,“俺带你去找差爷问问,八成啊,是被拐了……可怜见的……”
谢三浪低头看看手里的豆沙包,滚圆白胖,隐隐可以嗅见香香甜甜的豆沙味儿,谢三浪吞了下口水,肚皮又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
谢三浪强忍住进食的欲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牵着自己走在热闹街市上的魏婶儿,将豆沙包塞在衣襟里。
街道上人声鼎沸,到处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大声谈笑的人。远处有一队衙役刚敲锣打鼓地走过,吟唱一般高喝着什么,距离太远,街上又吵,听不清喊的内容。
谢三浪跟着魏婶儿往衙门走,路上看见她时不时地跟熟识的人打个招呼。他迈开小短腿,努力跟上魏婶儿的步伐,经过一处店铺前的时候,店门口的伙计正跟一位外地客人唠得热火朝天:“咱们的皇后娘娘今日酉时刚刚诞下四公主,皇上龙颜大悦,下旨大赦天下,今晚上免了宵禁不说,还要在城郊办一个月的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