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间》雀跃

2、chapter 2

　　请不要做海鲜区待宰的鱼，争取泡在华丽丽的玻璃器皿里。

　　为了配得上器皿的华丽，能展示能讨论的都得讲究品味，作为对上层大神的拥趸，只能将人家讲究的低调中华丽，践行为约等于细节上的高调，同款牌子但要攒几个月却足够经典的套装很需要呢！被女上司推荐的口红肉痛也要种草，人家有聘形象打理的，学着学着不就能和器皿里的原住鱼一样靓丽了嘛。

　　装扮后，混珠的小鱼目们也会发起思考——“当我们讨论爱情时该谈什么”。

　　但其实，“要能给我那样交易机会，我也去卖，你们说我们这样的OL看似光鲜，每天穿着高跟鞋多伤脚啊，还整天对着电脑皮肤要花多少保养补救啊！忙起来的时候神经都衰弱了，玩什么爱情，还不如傍个款，真是省心又养颜。”纪梵希红唇说道。

　　“可不是嘛，那姓杜蛮有本事的嘛，女人都比不过他的。”美甲狂热者吹吹新做的指甲。

　　同组的李俐佳是费是川的文员，她经常在工作上带何襦襦，也只有她还拿得出时间休息时一起去泡杯咖啡，慢慢听其他组“信息”互通往来。今天刚走近就发现其他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还是昨天的热门视频而已啊，李俐佳只是一哂，走近她们说：“哎，哎～，我和你们说啊，千万别在我们大佬面前提到刚刚你们在八卦里的人，那是在给他打脸。小心被眼神杀死！”

　　“怎么了？和费大佬有什么关系啊？”红唇疑问道。

　　“你们不知道”，她示意大家围近些说：“费总是gay啊，那个杜某就是他前男友，大佬还没被挖来我们公司做MD前，他们俩都在盛海证券，俩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只是最后分了，但是大佬对他蛮有感情的，还想追回来，没想到竟然和别的老总搞在一起，真是够让大佬难看的！”

　　“啊～，费大佬，不是吧，又少了个优质男YY了！”红唇撅起嘴。

　　“他出柜不是秘密了，你来得晚不清楚，这事我们也不会到处传播，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原来那个是他前男友啊。”美甲一脸坦然。

　　李俐佳说话喜欢翘着右眉，一副了然的样子： “而且，大佬一直是很温柔，爱和大家说话，经常笑得颠倒众生的样子。但昨天的时候好像是看到消息后，就再也没笑过，表情都不太自然了，我都不敢接近他。所以你们说什么小心点，万一戳到他痛处，我可不想又在那样的高气压下工作。要白根头发了。”

　　众女终于从讨论金钱和爱情的重要性上，转到腐女的阵营，既然不能YY自己和费总，还可以拉郎配嘛，“我们公司那个做中台的向经理条件也挺好的样子欸！我觉得他们蛮配的欸！”，“对对对，还有章总啊霸道总裁有没有！”，真是不亦乐乎。而非腐者该干嘛就干嘛去。

　　何襦襦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弹出大大的四个字母加问号——WHAT？一个劲儿的呆滞，真是听到了不得的事情了！她只想默默的端着咖啡回去消化一下。

　　隔着玻璃能看到费总像独角演员一样，眉飞色舞，天南海北，差时跨洋不知道和哪色人种打着电话。好像一如往常，昨天的他已不是今天的他。可是再意气风发，此刻何襦襦眼里他都被笼罩在一圈淡淡的伤感中，男神好苦情啊！

　　打几个电话就花了半上午，费是川在像从十里洋场被突然拉回现实的落差中得到喘息，飞速运转的大脑跑了场马拉松，但是他很欣慰还能专心的工作，没有杂念，被情绪影响的行为他再不允许发生。

　　拿得出火眼金睛一样听报告的手段，对分析师考虑不足的地方一拿一个准。这行也像练功一样，一层一级的慢慢练，比如大佬那样的笑称"PPT"级，他只要把分析师们的分析做成PPT展示就好。分析师们就是"docx"级，对的就是word文档后缀，他们只要把何襦襦这样的“小表妹”整理的excel表分析成文档。“小表妹”呢就是最低端了，把所有要的数据入到excel表里。

　　要说数据也是别人收集的，分析也是别人做的，上头那位不就动动嘴皮子讲了没几页的ppt而已。关键时刻一交手，绝对叫你心服口服，人家确实功力修炼到位，毕竟每天都像打擂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内功不深者早被踹走了。

　　看着分析师兼助理的张翔怂着脑袋出来，把花了一天做好的文档在电脑上重新修改起来，真是一个标点，饼状图还是柱状图，图块颜色的深浅都可以成为经理挑剔的目标，但确实他们深谙客户的喜好，细节真的会决定成败。

　　男神不仅供人欣赏，能力也出众，费是川完全晋升为何襦襦的超级偶像！有一天，也要像偶像一样厉害！

　　投行里的工作就是没日没夜的。费是川终于离开“玻璃器皿”时，广场舞大妈们已经跳过三首歌的舞了，路过的小区都是万家灯火的状态，他们是在一起餐桌上说说笑笑地吃呢，还是围在一起看电视呢，反正都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吧。真是做景观鱼做久了都忘了自己还需要生活呢，早就饥肠辘辘了，费是川发现他竟然还习惯性的开到杜熠霖经常拉他去的，一天没想他了，还是逃不过。

　　昨天晚上还不知不觉就开到他楼底下，要不打包些吃的给他吧，事发昨日清晨，他肯定躲在家里没出去过，然后一天什么都不会吃，对他那个人真是再了解不过。对杜熠霖始终是有愧疚之情，当初要不是伤了人心也不至于他离开的那么决绝，就算只是朋友了也该关心一下。明天他的新闻就该从群众嘴里下架了，但是名声、前途，就未卜了。

　　安静的楼道，费是川按了门铃无人应。

　　“杜熠霖，开门，是我！”还是没反应。打手机也早就关机。又猛的按了几下门铃，就直接砸门了。“杜熠霖”，“杜熠霖”，费是川喊得很大声。应该就是不想理吧，但就算是这样的丑闻也不至于做傻事。

　　费是川呆呆的在门外站了很久，门里还是毫无反应。算了留他一个人安静吧。

　　门里杜熠霖就背靠着坐在门边，这就是最后一次能和他这么近的距离了吧，以后还有脸见面吗，他想。

　　门外再没有声响传来，果然自己只是个拒人千里，不习惯不接受任何人可怜，令人厌烦的讨厌鬼罢了。忧郁中他总是惯性的将自己踩得很低，在心里咒骂，狠决如自虐。他在门边坐到手脚发冷发麻，颓然地走向这个空间里，被划为心理上的温暖区域——窗台。

　　今晚的月笼罩在灰白的面纱里，树梢被风无奈挑逗，不得平静。窗台的飘窗是他特意的设计，柔软的垫子，巧妙隐藏的小桌板。平时安静的坐在窗台上发呆好像能治愈身体的劳苦，他特别向往能和亲近的人，坐在上面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达到彼此最舒适的状态即可。然而他此时心头塌陷欲裂，如崩溃的雪山扬起荧白的细屑纷纷扬扬，像寒流刮来的一阵雾霾，他在雾中迷惘。他是如此不安的人，却倔强的要和世界对抗，一定不能成为别人的笑话，这是底线，要怎么做才能坚守防线，孤独让他渴望一双能带他走出迷惘的手。

　　所有过去时间的定格，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是被强制要求面对的考题，能考虑的解法只有接受和补救。

　　杜熠霖回忆了所有细节，那些已经属于过去无法回驳的事实。他被灌得很醉，酒力不胜但不至于喝到毫无挣扎之力，想当场睡去，应该是药物作用，一定是他们勾结。不安中他被人控制着身体，真可笑那时还想找上司求救，大脑模糊不清四肢乏力，那个韦总对着一直对着他叫另一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叫谁反正不是他。然后他被扛进了阴凉的楼道里，被扔到还披着白布罩的沙发上。韦总说要回到这个老地方，这是有他们回忆的地方。他只能被摆布，感觉衣服被扒开了，风灌进滚烫的身体，他抖抖身体，却控制不了手脚。背脊被不舒服的砂纸手掌不断摩擦，还有皮肤每处被添湿的一小块地方，会有格外冰凉的感觉，他痛恨这种被随意玩弄的境况，真恶心。

　　施凌者似乎也因为酒精的缘故，并不能提起身体的欲望，这真是像一块到嘴却咽不下的肉，但即使咽不下，也要在嘴里嚼一嚼，做尽为所欲为，直到嚼累了，意识被酒精晕得晃晃呼呼，撑不住要睡去了，也要在梦里惦记着清醒时再好好享受享受，反正是到手了。

　　无论大脑多想忘记，身体是有记忆的，令人作呕的触感还历历在目，黏滑的冰凉的蠕动的，像被他平常最避之过及的蚯蚓爬满全身，这段阴影太深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走出去。

　　更疯狂的是，韦总正房窃取了情报。那晚不知何时失去的意识，他又在第二日清晨突然被一只大手揪醒，什么状况都没搞清，腥风血雨扑面而来，他一面承受拳脚一面套起衣裳，被几个巴掌扇的耳鸣，耳朵还不断充斥着吵骂，他被几个人拽着手脚，然后像古代被拖上邢台的犯人，押至空地示众行邢。

　　“接受不能改变的，好的，都接受。那么请告诉我谁来偿还我受的伤害。”他只能在心里问苍天，质问如鲠在喉咯得生痛。

　　经历过内心的衡量，和接受一切的坦然，他想，逃避了一天，连费是川都知道了，是该面对外界了。果然，手机里有很多同事的短信，未接。打开邮箱，这是专用于工作的，又果然有来自上司的慰问，当然是因为错因不是因他而起，上司告知他休息几天，风头过了再回去。呵，工作还在，脸面何去。

　　无心睡眠。但启明星升起，他已在眉头微绉的梦境中沉浸。闹钟再次响起，生物钟也开始作用，显然不充足的睡眠时间没有恢复他身体的流失，头疼眼沉，神情涣散，记忆错位好像昨日尽数皆错觉，他还想依着习惯洗漱穿衣上班，然而进程中不断回复的意识让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不要忘了今天没有工作要做，没有人需要你，他们要的是你不要出现。但是，还是不想呆在房里，搁置情绪，搁置记忆，放空自己，他茫然的下楼，坐在每天路过的大树下发呆。

　　天空昨晚悄悄哭过，同病相怜嘛，他坐在一棵花篮一样茂盛的梧桐树下，虽然有枝叶遮蔽，休息椅还是打湿了，身下传来冰凉的寒气，倒是不在意，冷能让他保持清醒。双手抱住膝盖，以一种极其弯曲的姿态坐在椅子上，看蚂蚁搬家，多好啊，同样是生命，高级生物也不一定比低级生物拥有更多幸福感，他突然很羡慕群居动物，想孤单都难。

　　小时候听说蚂蚁搬家要下雨，但是没说下过雨了还会下啊，啪嗒一滴落在杜熠霖的头发上，又有一滴打在背上，调皮的小雨滴开了心，迫不及待的想要占领大地。

　　杜熠霖穿着白衬衫，雨水已经打湿了一大片背部，白色的布料有些透明，贴在肌肤上，费是川就站在几米外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能看到杜熠霖有些消瘦的背脊被透贴的衬衣显露，看起来蜷坐在那很久了。

　　“怎么呆在这里？下雨了会感冒的。”费是川站的很近，把手中的伞很大片的偏向杜熠霖。

　　是幻觉吗？杜熠霖又突然没有勇气抬起头，并不想此刻面对他，犹豫，踌躇，头好像很沉重抬不起来。膝盖抵着胸口，呼吸要喘不过了。

　　见对方没有动作，费是川一把搂起他的肩，“杜熠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被迫与费是川面对面，杜熠霖努力平静道：“没有，我刚刚想事情太入神了，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下，没想到又下起雨了，反正我今天不去工作，这雨淋得还蛮舒服的嘛，对了，你怎么来了，不要上班吗？我没事，真的没事。”他还勉强的挤出了笑容。

　　“你不用逞强，我知道你现在很烦躁，只想躲起来，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我来关心你也是应该的，昨天晚上你在家吧，不理我就算了，今天还把自己搞成这样，若不是我趁上班前的时间赶来堵你，你是不是还要拒我于门外。”

　　“那真不好意思了，非常感谢费大经理百忙之中前来探望，我真的没事了，看你的衣服都打湿了，你还要上班呢，我有什么好关心的，你朋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现在就是个笑话，没那么重要值得你这么特意探望。”
　　“杜熠霖，我再说最后一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要自甘堕落也是你自己负责，我们至少还有以前的情谊，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量帮你，但是你就这样颓废下去，你就毁了自己。”说完费是川步伐阔幅地走了，踩碎了倒映天空的积水，破碎的声音却响在杜熠霖的心底。

　　留下杜熠霖还在木然，呵，朋友，这么快就沦为朋友了，之前不是还坚持复合，现在这么快就撇清了，只剩干巴巴和随便的路人都能做的朋友了。

　　心头的雾霾还没消散，光也暗淡了，就像彻底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