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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杨依依和陈媛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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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依依没有想到,自己见到马晓勇的那一刻会哭。就是一闪而过,连句话也没说,眼泪就稀哩哗拉掉下来了。她宁愿相信是那一列列飘着红旗彩带的车队震撼了自己,也不肯承认她心里某个地方仍然被马晓勇死死占据着。怎么八连人也上山了呢?大兴安岭啊,她听说过,每年冬天场部医院都会组织人跟随上山伐木的队伍做医疗保障,东征西伐转战于大会战最需要的地方。每次上山都有人会不同程度地受伤。轻的骨质增生、腰肌劳损,重的就像杨登伦那样,甚至有人会牺牲生命。这是一次危险的行程,但愿马晓勇高文龙他们都能毫发无损地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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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刚和张桂芳热情地接待了陈媛媛,抱着娇娇喜欢的不得了。
午饭之后,下午连里又组织秧歌队进行排练。杨依依拉着陈媛媛,抱着娇娇也去凑热闹。
围观卖呆的人还真不少,小孩,老人,职工家属把操场站得满满的。唐雅枝,赵翠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拽着杨依依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杨依依把娇娇交到赵翠娥手上,说:
“婶子,你抱一会孩子,我和媛媛也上去跳会行不?”
赵翠娥双手接过孩子,像接过来一个宝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大声说:“行,行,你们去跳吧,我多抱一会啊!”
唐雅枝就乐:“让你婶子抱吧,她想孙子孙女都快想疯了,完事还有我呢,你们去跳吧!”
杨依依拉着陈媛媛跑进扭秧歌队伍里,大伙尽情地扭啊,跳啊,蹦啊,唱啊……
杨大刚看着场上女儿轻盈的舞姿,从前的活分劲又回来了,他心里面美啊,舞动双臂,把大鼓擂得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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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场鹅毛大雪不期而至。纷飞的雪花卷起院子里的沙果落叶,小院里平添了几分静谧和肃穆。
杨大刚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娇娇,一边往炕坑里填豆芥,一边顺手摘下一片枯树叶,放到嘴里濡湿了,“叽叽啾啾”地学鸟叫,逗得娇娇“咯咯”乐。烧完一簸箕豆芥,杨大刚又趁热往炕坑里埋了四五个今年新下来的土豆,烤熟了拿去给依依和媛媛吃。
睡觉的时候,火炕热得媛媛直喊舒服,把身上脱得直剩内裤了。
“还是睡火炕,平房好!”
“楼房好!”
“平房好!”
“各有各的好!”
“哈哈……”
娇娇睡着了,俩人在被窝里用脚踢来踢去,媛媛捉了依依一只手轻揉着说:“杨叔人真好……”
“分人,俺连小孩多了,他见一个烦一个,对娇娇这样好还是第一次。”
“依依……”
“嗯?”
“我喜欢你们家人……”
杨依依咯咯一笑,说:“那好啊,你就在俺家多住些日子,多睡睡这老火炕。”
“行,那我就不走了,吃你们家睡你们家的,哈哈……对了,明天咱干啥呀?”
“明天我带你去场部,参观一下我们医院……”
“好啊,我喜欢……只是……万一碰见你的情人怎么办?”
“呀,你真坏!”依依脸腾地红了,用手在媛媛身上抓了一把,“你想啥呢?”
媛媛咯咯笑得喘不过气来,胸脯一起一伏地说:“我没想啥,就怕你有想法,到时候旧情复燃,□□难耐可怎么办呀……”
“讨厌你,我叫你瞎说……”依依这回是双手齐上,在媛媛胸口胳肢窝处乱掐一气,“我叫你瞎说……”
“好好,我不说,不说了行不……”媛媛被掐得在炕上滚来滚去,白身子露在外面,娇美的身躯看上去十分的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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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放晴。娇娇在家由张桂芳带着。杨大刚开耶特把依依和媛媛送到场部医院门口。
下了车,依依领着媛媛往医院大门里走,一路上尽遇到熟人,依依热情地把陈媛媛介绍给大伙。
“您好!”“你好!”陈媛媛倒省事,见人除了说这两句话就是笑,笑得腮帮子都疼了,偷偷拉依依手,耳语道:“咱是不是得先跟领导报个到啊……”吓得依依冲她直瞪眼:“报什么到报到?不报!”
“哟,这不是依依嘛,你啥时候回来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准备上二楼台阶,就见韩旭海正领着两名外科女护士从楼上下来。
“哦,韩院长……”依依愣了一下,心里念叨一句“放松!”赶紧笑脸相迎:“前天回来的,向韩院长……您报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韩旭海打着哈哈说。身后的两名女护士早跑到杨依依身边,一个喊“杨姐”一个叫“杨妹”,拉着依依手亲热……
“这位是……”韩旭海指着陈媛媛笑问。
“哦,我忘了介绍。”依依一把拉过陈媛媛说:“她叫陈媛媛,我进修班的同学,我们俩一个宿舍住,关系老好了……”
“院长好!”陈媛媛强忍着笑,冲韩旭海稍微躬了躬腰。
“哎呀,别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韩旭海急忙还礼,“天下医生是一家!欢迎陈媛媛同志莅临我院视察指导工作。我院地方偏远,陈设简陋,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媛媛同志多加海涵!”
“您太客气了韩院长,我……”媛媛话没说完,被杨依依打断了:“我们随便转转去,院长你们忙吧。”
“好,那你们去转转吧,我这正好要做个手术。回头中午让食堂开个小灶,好好照待我们的客人!”
“谢谢韩院长!”媛媛说。等目送三人走远了,依依忙着擦额头上的汗水,媛媛暗中捅了她一下:“吓坏了吧?”
“去!”依依瞪了媛媛一眼,恨恨地说:“谁告诉你他姓韩了?尽给我捅搂子!”
媛媛手捂嘴吃吃笑,学着韩旭海说:“言语多有冒犯,有什么照顾不周之处还望依依同志多加海涵……”
“快闭嘴吧你!”
俩人边闹边往楼上走,刚到二楼拐角,就听走廊里有人嚷嚷:
“你到底能不能行?拿我们病人当实验品哪?扎三次都扎不准,你还当什么护士,回家抱孩子得了!”
急急忙忙跑上二楼,分开围观的人群,杨依依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正用手指着外科护士刘阳的鼻子骂:“你是跟哪个师娘学的扎针?走后门进来的吧……说话呀你,傻逼!”
刘阳就是上次在依依宿舍里给杨大刚开门的那个睡得迷迷登登的女孩,今年才十九岁。
此时,面对中年男子的责骂,刘阳手里托着装满药水的医疗托盘,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知道站那哭。
“阳阳,怎么回事?”杨依依走到刘阳身边问。
“姐,你可来了……”刘阳看见杨依依就像见到救星,不哭了,抽抽嗒嗒说:“刚才我给里面那位病人扎针……还没等扎呢,他就说让我扎……扎准点,结果我第一针扎偏了,他就骂我……我一紧张,剩下的两针也没扎上,他就说我是故意的,还骂……骂我……”
“小梅她们呢?”
“小梅姐今天歇班,一见他这样,别人都不敢给扎了……”
“没事,我来吧。”安慰完刘阳,依依转身对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这位师傅,您先消消气,一会我帮病人扎。”
“你?你是谁啊你?”中年男子撇着嘴问。
“我是护士长!”杨依依一点不含糊地说,一扭身进护士站先把手洗干净,然后飞快地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护士服穿上,戴上护士帽,伸手接过刘阳手里的托盘问:“病人呢?”
“在里面,五号床……”刘阳小声说。
“我告诉你啊,今天这事咱没完!护士长咋了,牛啥逼呀,去把你们院长找来!”中年男子还是不依不饶。
杨依依没搭理他,进病房来到五号床位,对躺着的病人——一位六十多岁,胖胖的老头和颜悦色地说:“大爷,我来给您扎行吗?”
“不行,什么破医院哪,你看把我手扎的,都快成筛子了!”
“大爷,实在对不起,让您老受罪了。其实刚才给您扎针的护士技术挺好的,可能被这位大哥一吓唬,发挥有点失常。我给您扎,扎不好随您打我骂我怎么着都行,咱还是先把病治好才是主要的……大爷,您看……”
胖老头拿眼白愣了一下杨依依,不情愿地伸出右手来:“你扎吧!”
杨依依松了口气,把托盘交给身边的陈媛媛,两人相视一望,依依看见媛媛眼里写满了担忧。她微微冲媛媛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面对病人,先把病人的床头卡跟输液卡、药液和输液器进行认真核对了一遍,然后消毒瓶口、插输液器并夹紧调速器。选择静脉穿刺部位的时候,杨依依给病人腕下垫好小枕、准备胶布、扎止血带、常规消毒皮肤,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瞅准时机,杨依依对输液管进行最后一次排气,夹紧后说了一句:“大爷,握紧拳头,马上就好……”持针成20度角进针、见回血再进针少许,跟着杨依依在松开病人止血带、调速器的同时交待胖老头:“大爷,可以松拳了。”
“扎上了?”
“嗯,扎上了。”
“那我咋没感觉呢,要说你这技术真好,大爷我算服了!”
陈媛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
就听依依说:“大爷,您安心输液吧,祝您老早日康复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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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韩旭海端着饭盆来到杨依依刘阳陈媛媛这桌云山雾罩一通神侃。依依说:“韩医生,您都升院长了,还在食堂蹭饭哪?”韩旭海边嚼着菜边说:“没办法,我喜欢魏师傅做的饭,瞧这宫保鸡丁炒的……哟,这是什么哪这是……”他从菜里挑出一根头发来,“看,看,老毛病又犯了吧。老魏呀老魏,你就这么喂我们啊……”“哈哈哈……”刘阳几人大笑。依依说:“那你还吃得杠香。”韩旭海说:“我味蕾迟钝,吃嘛都香!”依依笑道:“我看也是……”陈媛媛在边上捂嘴偷乐,韩旭海看着她说:“陈大夫……”陈媛媛赶紧摆手:“院长您快别这么叫我,我也是护士……”韩旭海说:“你看你大老远来的,就跟我们吃这个,这多不合适呀。”陈媛媛说:“院长您太客气了,在这吃挺好的,这菜炒的也确实不错。”韩旭海说:“看来咱俩口味差不多,都重,哈哈哈……”陈媛媛臊得满脸通红,周围那些医生护士们个个笑得喘不过气来……听到笑声,食堂的大魏师傅头上戴着白高帽颠颠从操作间里跑出来,两只胖手在白工作服上胡拉着问:“咋地了院长,菜炒咸了?”韩旭海摆着筷子说:“不咸,是太甜了……”大魏师傅不好意思地说:“那还不是一样……”韩旭海问:“怎么一样?”旁边的内科吴大夫说:“他盐放多了,想拿糖找回来呗!”韩旭海恍然大悟:“哦,哦,老魏呀老魏,咱往后别拿糖找了,改醋行不?”魏师傅急忙摆手:“咦,那可不行,醋越放越咸……您,您还是多吃主食吧……”大伙又哄堂大笑。
回八连的路上,陈媛媛道:“你们装的还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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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位于黑龙江省北部,是内蒙古高原与松辽平原的分水岭。北起黑龙江畔,南至西拉木伦河上游谷地,东北至西南走向,全长1200多公里,宽200-300公里,海拔1100-1400米,主峰索岳尔济山。大兴安岭原始森林茂密,是我国重要的林业基地之一。主要树木有兴安落叶松、樟子松、红皮云杉、白桦、蒙古栎、山杨。由于这里的树木十分稠密,只有拚命向上生长,才能最大限度地接受到阳光,因此,这的树木一般都很直、很高,是上等的建筑材料。有的大树长到60多米,树干仍然笔直。大兴安岭中的“兴安”系满语,意为“极寒之地”,大兴安岭的“岭”即满语“阿林”,其意为山。与大兴安岭相对的是小兴安岭。大小兴安岭里大部分地区居住着蒙古族和通古斯族,有鄂伦春和鄂温克人等。汉人多在铁路地带及主要伐木区。伐木业仍为该地区的主要经济活动。
巍巍兴安岭,积翠大森林。
置身在浩翰的原始森林里,行走在银妆素裹的丛林间,仰头,天空湛蓝,低头,万倾林海一片银妆,四季常青的美人松映衬着皎洁晶莹的冰雪世界,让你顿感大自然的伟大。
身穿棉军大衣的顾萍萍被眼前壮观的画卷所震撼,她摘下帽子和手套,手臂舒展开来,仰天呼啸:“大兴安岭,我来了!”
边上正在雪地里搭帐篷的三分场指战员们乐呵呵地望着顾萍萍,手上干活更欢畅了。
作为采伐技术指导的前期老队员们奔走于各上山参与采伐大会战的连队之间,帮助确定采伐的林地范围,采伐的林间道路的走向,楞场的位置设定,确定零下二三十度时始终有水用的居住生活地点。
“老薛,你看咱们天黑之前能把帐篷搭完不?”马晓勇嘴里哈着白气问身边的技术指导薛承浩。
“没问题,照这个进度再有两个小时准完活。大伙悠着点啊,这里海拔高,干猛了一会该缺氧了。”
薛承浩今年三十八岁,原二分场一大队教导员,这已经是他第四次上山了,无论采伐经验,安全意识和伐木技能那都没的说。
“顺山倒喽!”旁边兄弟连队有人用油锯放倒了一棵脸盆粗的红皮云杉……
高文龙他们几个看得心里直痒痒,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薛承浩笑道:“小伙子们,眼热了吧,别着急,有你们发威的时候!”
“快戴上帽子。”马晓勇走到顾萍萍跟前说,“看小脸冻的通红。”
“不冷,真的不冷,这里太美了,美的我都快窒息了。”顾萍萍拍着小手说,瞥了马晓勇一眼。“你说咱咋早不来呢,这要是春天来该多好,满山红杜鹃,处处青翠欲滴的大森林,多美呀!”
马晓勇笑道:“怎么,诗性大发了?”
顾萍萍冲着群山做拥抱状:“啊,大兴安岭,啊,我的呼伦贝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