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青梅》苏九叶

12、我们离婚吧

　　谢芽衣噤了声拒绝再言语，半响后她才道：“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苏禾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背过身在纸上写着什么。
　　谢芽衣偷偷叹了口气，想起刚才没有告诉苏禾的另一件事。
　　那是上高中时，邻班的几个女生向她这个苏禾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讨教苏禾的喜好以及苏禾喜欢的类型。按说正常情况下倾慕的人的青梅竹马一直都是被所有女孩子视为公敌的存在，可惜她这个青梅竹马实在是太不争气，在苏禾身边忠实的发光发热这么久都没能转正。加上当时的谢芽衣留着一头短发，穿衣打扮几乎就是个假小子，于是大家普遍相信了这两人存在着纯到不能再纯的纯男女友谊，甚至还有人因此怀疑谢芽衣的性取向。
　　“苏禾，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谢芽衣带着或多或少的私心这样问了苏禾。
　　当时苏禾听了这话时脸上带着她不懂的神情，不假思索的说着：“我喜欢心灵手巧温柔娴淑聪明伶俐，反正不是你这样，傻乎乎柔柔弱弱的。我最喜欢的——”
　　她听到他这么说时不由得尴尬的低下头灰白着一张小脸，满脑子都是他那句“反正不是你这样”，以至于他后来到底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她想，或许她根本不想知道不敢知道。若是前几年他这般说她定要和他吵个天翻地覆，可她当时已经没有再那样做的勇气了。
　　谢芽衣抬头看了看依旧在写着什么的苏禾，心想既然他已经失忆了，那么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答案吧？这样想着更加不能纾解她内心的郁闷，索性就将这件事简单概述了一下然后问：“这件事你还记得吗？你觉得你最后会说什么？”
　　苏禾的手没有停下来，脱口而出般道：“就是这样傻乎乎柔柔弱弱的你。”
　　“什么？”谢芽衣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有停下笔或者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我是说，你不是我喜欢的心灵手巧温柔娴淑聪明伶俐的，但是我最喜欢的傻乎乎又柔柔弱弱想让我呵护纯真的人。”
　　她没有料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居然是这样，明明是感人的告白，她却觉得绝望后悔。
　　苏禾手中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下，思索一番后又说：“这是现在的我的回答，我不知道十几年前的苏禾究竟是不是也同我这样想，我认为你还是有必要将过去和现在的我划出一道明晰的界线来。”
　　良久，谢芽衣才闷声“嗯”了一声。
　　细若蚊喃的回应让他察觉到了异常，他转过身看到一脸菜色的谢芽衣奇道：“你这是什么反应，一般女人这时候不该感动的泪流满面投怀送抱吗？难道是——这个问题你一直纠结了十几年吗？”
　　谢芽衣的脸色青白了一番，低下头强自镇定的回答苏禾：“是你常说我的大脑构造不同常人的，当然这时候的反应也与众不同了。今天就先这样，你先忙工作，我先回去了，等做了晚饭我下来叫你。”
　　苏禾若有所思的望着谢芽衣的背影消失在辅导室门前，仔细揣摩着她神情的种种变化，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苏禾觉得自己很失败。
　　今天他居然多次不能冷静的进行判断下指令，他的情绪总是不知不觉在随着谢芽衣回忆变化起伏，这样并不能做出客观标准的评估。甚至明显谢芽衣还对他有所隐瞒，而且是最重要的最不希望他知道或记起的事。
　　他用拇指用力压了压太阳穴，直觉得整个脑仁疼。
　　刚才谢芽衣的那个反应明显是被他戳中了心事，她不善掩饰自己的情绪，遇到什么事从不敢正眼和他对视，总是习惯性的在他面前低着头。
　　其实过去的那个苏禾究竟对谢芽衣抱持着怎样的感情他并不十分确定，方才谢芽衣的那个问题若是现在的他一定是那样回答的，可万一——她记忆中的那个苏禾真的伤了她的心呢，那现在的他还能做什么挽救呢？

　　晚上，谢芽衣如约下楼叫苏禾回家吃晚饭，见办公室里无人就悠然自得的坐在了苏禾的位置上。忽然看到眼前一份文件似乎就是苏禾今日一直写写画画的那份，上面写了谢芽衣的名字。她好奇的打开来翻看，结果头顶顿时飞了一片黑线。
　　“这究竟是什么鬼！？”苏禾刚进来，她就劈头盖脸冲他吼着。
　　苏禾翻了翻眼皮，淡淡道：“你的诊疗记录。”
　　“哈？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你真的是专业的吗？你看看你都写的什么，叫你自恋狂真不过分！”谢芽衣用手指着里面的几段话问：“什么叫谢芽衣爱苏禾爱到不能自已、什么叫谢芽衣倾慕苏禾、不能离开苏禾生活？你究竟是哪儿的出来的结论就敢往这上面写！”
　　苏禾老神在在的回答道：“这是我综合你的言谈举止得出的客观公正的结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要相信我的权威性。”说完他淡定的合气诊疗书拉着他上楼回家。
　　换鞋的空当她的怒火还是没消，“信你才有鬼!以后我再也不配合你做这种无用的治疗打发我宝贵的时间了，我宁愿去给苏醒开vip家长会！”她依然气呼呼的嚷嚷。
　　苏禾奇道：“什么vip家长会？”
　　正坐餐厅坐等开饭的苏醒听了谢芽衣这话黑了一张小脸，“妈——妈——”
　　谢芽衣惊讶道：“你居然不知道？就是老师家长一对一的谈话啊~之前我因为苏醒在学校打架多次受邀出席了班主任的特办家长会。”
　　苏禾以眼神询问苏醒，苏醒别开头不看他。他又扭头问谢芽衣，见谢芽衣也将视线移开。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揉了揉苏醒的头发满是歉疚道：“对不起，小醒，爸爸来晚了。”这话并不是他第一次说，但今次要比以往每次都更真心实意。他已经猜到是什么原因，小时候的苏禾应该也经历过那种事情罢——被人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别人自以为一句无足轻重的玩笑话足以变成一把诛心的利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苏醒转过头反过来安慰他，“爸爸，没关系的，现在我已经懂事了，而且我也有爸爸了，还是全宇宙最好最强最厉害的爸爸~那些小朋友羡慕我还来不及呢~”
　　谢芽衣欣慰地笑道：“是啊，以后我再也不用开vip家长会了。你不要再这么说了，我也说过你是合格的苏爸爸。再说，这些错都在我，如果不是——”
　　苏禾打断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我们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妈妈，你不要再说这种丧气话了。你再说这种话爸爸又偷偷跑掉丢下我们不管怎么办？”苏醒嘟着嘴不满的说。
　　苏禾意外的看着苏醒，原来他们到现在还会这样想吗？
　　他无奈的喟叹一声，承诺道：“我以后绝对不会离开你们，无论发生什么。”
　　“真的吗爸爸？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吗？”
　　苏禾点点头，重复道：“绝对不会丢下你们。好了，饭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说着他拉开椅子坐下，朝呆呆站着的谢芽衣招手示意她坐下。
　　谢芽衣没有动弹，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呢？他说这种话她应该是要高兴的对吧？可为什么自己高兴不起来呢？
　　是因为小醒吗？因为照顾苏醒的心愿他才要和自己结婚的吧？啊，是了，登记那天也是勉为其难的应苏醒的要求才去办了结婚登记手续的啊，她怎么会忘了呢？
　　果然是因为责任啊，一个女人突然带着非常像自己的孩子出现自己面前声称是他的孩子，一般人为了孩子都会这么做的罢。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们根本不可能结婚，如果不是因为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他！从以前就是，她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都没能让苏禾喜欢上她，更何况对失忆的他来说谢芽衣根本就是个有幸生下他的骨肉的陌生女人而已。这么一想，婚后他们虽然偶尔会有亲昵的行为，可他实际上从来没有碰过她。如果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试问哪个男人能一直如此君子作为呢？
　　呵，果真是这样啊。她，她又成功地拖了他的后腿成为了他的累赘了啊。这一点真是，从过去到现在真的没有变过啊。
　　终于想明白后，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只觉心如刀绞：“我们离婚吧。”
　　苏醒正在夹菜的手停了下来，闭着嘴安静的坐着。
　　苏禾危险的眯起眼睛看她，问“为什么？”转头对苏醒道：“小醒，你先回房。等爸爸妈妈说完话再叫你出来吃饭。”
　　“不，小醒，你坐下，爸爸妈妈需要你来做下决定。”她尽量保持冷静，让措辞听起来条理清晰：“我知道你是想要照顾小醒才同意和我结婚的，既然这样其实根本不必勉强的。让小醒自己决定要和谁一起生活，这样我们不必勉强结合，想要见小醒的话到时候约定一个时间见面就可以了。”
　　“至于我们登记这事，反正知道的人只有我们还有季诺齐橙他们两个，悄悄去民政局再领一张红本就解决了。这年头只有离婚的女人不值钱，离婚的男人可金贵着呢，所以我们也扯平了，以后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