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是鸭梨呀

3、三

　　转眼已经在医馆呆了半个多月。
　　这期间我想过偷偷离开，也想过去死。我对这里的人事依然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惟有老大夫或许略有不同。他总是慈祥而关切地对我笑着，宛如我是他的子女孙儿。他细心地为我处理伤口，吩咐小伙计为我准备清淡可口的饭食。我很感激他，但那种深切的无助感却从未减弱半分。
　　我，很想念你；
　　而你，却再没回来过……
　　于是我开始迫切地想要回去，回到原来那个我所熟悉的世界。虽然，那里也是冰冷寂寥的。我想到了割腕、还有服毒。我相信死亡一定可以将我带回原来的世界，或者至少让我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
　　但我怕死。
　　其实我常常在独自一人时，静静躺在床上，想象着那温热的血液慢慢流出身体，一点点带走生命鲜活的体温，然后眼皮越来越疲惫，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而温柔……
　　那样的感觉也不坏，但我还是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那日午后，我永远记得。
　　阳光微醺的好天气里，小伙计为我在医馆后院的小天井中央支了一把藤椅，使太久未见阳光的我可以好好地晒着睡个午觉。
　　当我醒来时，竟然看见了你！
　　那其实才真正算是我俩的第一次见面。
　　你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双眸深处隐有温柔的笑意。阳光你的身后悄然倾泻了一地。
　　一如那日夜晚。
　　只是这次，我清晰地看见了你的样子。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彼时的我对你的全部印象。
　　见我清醒了，你便从左手托着的果盘里递过一颗沾着水珠的葡萄。
　　我愣了愣，然后探出身子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突然羞红了脸！
　　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慌忙将头垂下，再不敢看你。
　　片刻后，终于听见你温润的声音带着歉意在我的头顶响起：“是我疏忽了。你的手不方便，稍等。”
　　当我再次小心抬起头时，你已经离开，恰到好处地消解了我的难堪。
　　你很快又回来了，手中依然托着那只精巧的琉璃果盘，只是盘中的每一片水果上，都多了一根纤长的签子。
　　你将果盘递过来，我却迟疑着没再去接。
　　你疑惑地看着我，声音微带窘迫：“怎么，不好吃吗？”
　　我闻言却是又红了脸，但只一瞬便复又如常。
　　我冷漠地看着你，想来语气也是极无理的：“这次打算看着我吃完了再走？”
　　你明显一愣，惊讶地盯着我，想是没料到我会用这样责备的态度对待你。是呀，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你呢？
　　我倔强地侧着头，心里却已忐忑地准备着面对你再次转身，冷漠离去的背影。
　　“对不起，我不该扔下你独自离开的。”你却温和地笑着向我解释。
　　“但那日我是真有急事。这次，我会等你伤好后带你一起走。”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
　　“大夫跟我说了你这些日子的状况，你失忆了是么？”
　　失忆？
　　算是吧，我苦笑着伸手拈了片梨放进嘴里，却是味同嚼蜡。我想吐出来，又不好意思，只好将它就这样含在嘴里。
　　“不知是不是由于那日受惊的缘故。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的，直到你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我想我的笑当时是定然已苦涩之极了，于是我甚至是梗着脖子将那难吃的梨子一口就咽了下去。
　　然而我却又颇有几分庆幸：既然如此，那你就准备让我赖一辈子吧……
　　我抬起头对你粲然一笑。
　　然后，我清楚地看见你受惊一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真好，我又赖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