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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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师叔大概误会了什么，比如一个想当剑修的法修之类的。
但这总比真相强。夏卿安安慰自己。
趁着气氛还算不错，夏卿安斟酌着开口：“师叔，你听说过一个传闻吗？大概是一个云间宗的女弟子和三个男人纠缠的事情。”
萧澜青略挑了挑眉，“听说过。”
“唔，我先前没在意，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女弟子也叫卫素。师叔你……”夏卿安再三思量，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没能把话补全。
萧澜青疑惑地看着夏卿安，“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跟我说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卿安想问还有谁，但是清楚之前他已经越矩了，此番不能再问。
萧澜青却不以之为意，随口说起：“先前掌门师兄也跟我提起过。可是，是何用意？”
夏卿安想说怎么会没用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但随后细想，大概师叔真的不在意吧，或者确实不懂。这么一想，夏卿安更担心了。
见萧澜青就地打坐，然而天色未晚，他们的气力未损，为什么要休整呢？
越是与萧澜青相处，夏卿安就越发深刻地理解了一件事情，对萧澜青最好有话直说，不然憋的一定是自己。
夏卿安问：“师叔，我们不走了么？”
萧澜青回答：“等着。”
等着……多久？大概是这附近有什么天才地宝将要出世了。然而他们没有事先布下阵法符咒之类的，如此正大光明，不会被宵小之徒抓到可乘之机么？
夏卿安思来想去都是忧心忡忡，决定给自己布下几个隐匿防御的阵法。在准备动手之前，他觉得得问问：“师叔，这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必，”萧澜青闭着眼回答，过了一会儿补充一句，“保全好你自己。”
夏卿安听后，找了个安全隐秘的角落布置好，而在无所事事之余想到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有师叔在不远处相当于护法，加上这里的灵气比师门还充裕，可以修炼啊。
但是他绝没有想到，此番修炼会进展得如此之快。不知是否是得上天眷顾，夏卿安进入空冥的状态极快也极深，为外界所轻易打搅不到的，换句话说万一此时外界有人欲行不轨也是极容易得手的。
但此时这一切夏卿安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意境。这里有青山连绵起伏秀气却仿佛巍峨高大，有瀑布潭水不大却仿佛水深千尺。祖母绿的潭水宁静详和，却又美得妖孽吸引人不自觉地步入其中沉溺于亡。夏卿安再回神时，便在这水潭边，一只脚行将没入深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夏卿安本不该再靠近水潭，但是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忍不住去凝视。祖母绿的潭水依然安详，其中有数尾金色的鱼悠悠自在。此处无风，水面便兴不起一点儿涟漪，好似静止的，但他直觉这是一潭活水，何况其中有鱼。
昔日庄周与惠施游于濠梁之上，叹鱼游之乐。惠施反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是这鱼游从容，怎么会不乐呢？他想，人生苦多，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或许还不如一条鱼来得快活。
这般想着入神，在不知不觉中耳边响起了各种人的各种怨怒哀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发嘈杂。有闺阁女子的声声凝噎哀戚，“夫君，夫君……”有白头老翁的愤慨当头棒喝，“逆子！”有中年男子“放肆”还有“我恨你”“城破了”“快跑”“救救我，救救我”“杀杀杀杀杀”……
但这不对，夏卿安直觉想。哪里不对？有人问他。
——哪里都不对。
——哪里都不对！
夏卿安忽然醒悟过来，强硬地以意念抵抗耳边的凄厉渲染，保持心中绝对的中正平静。
大概过去很久很久，仿佛是以年计数的苦熬，那些嘈杂从开始的使人心烦意乱渐渐变成落在心上泛不起一点儿波澜。从头至尾，夏卿安不敢有一丝松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耳边各色人声褪去。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起来，祖母绿的深潭仍旧，宁静却又魅惑人心。其中有金色游鱼数尾，悠哉游哉。
夏卿安静静地凝望潭水，发现那股古怪的迷惑人心的力量渐渐消失了。而他的一只脚将将要踏入水潭。
收回那只脚，他再看那山那潭水那游鱼，蓦然觉悟，这里到处充斥着矛盾，看着巍峨的高山却不高，看着灵动透彻的潭水却不活，看着悠游从容的金鱼却死板……到处都是破绽，这个地方连空气都弥散着诡异。
然而刚来此处的他却不是这样想的。夏卿安顿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
再来看，哪里还有青山绿水金鱼？这分明是一座大殿，在他脚下原来的潭水的地方，是一个大深坑，坑底堆着皑皑白骨，粗略一算恰好是金色鱼的数量。而他刚才差点就自己走进去了。
抬头四望，不见青山只见尊尊高大的铜人，而每尊铜人脚下都有尸骨堆积，堆得最高的能堪堪掩没铜人的膝盖，恰如山。
“后生小辈，上来。”
夏卿安循声望去，是一个悬空的蒲团，在原来瀑布的位置上。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然而在修真界“强者为尊”这四个字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找到石阶，不动声色地依言上去。
蒲团上端坐着一副枯骨，而在枯骨上附着一缕魂魄，好像日暮西山，垂垂老矣。
他开口，仿佛亘古久远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后生，磕三个头吧，算你拜师了。”
思量着在修真界的师徒只承认一对一的关系，由于连着因果的缘故这关系甚至比亲身父母还要密切，而夏卿安是有师父的，所以他犹豫了。
老者看出了这点，不以为然，“老夫死后辗转多个世界，千万年间堆积的那些尸骨你也看到了，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除非做老夫的徒弟。但是不巧，老夫都看不上。”
夏卿安听闻，识相地磕了三个响头，喊了声“师父”。
老者一副理所应当地受了，“你从前的师承道号就算了。自今日起，你是老夫唯一的弟子，赐号‘宗一’。老夫‘松下真君’。你可记住了？”
夏卿安嘴角微抽，继而颔首：“是。”
“咳咳，老夫当初在一棵古松下悟道，进而成了真君。这道号便由此而来，”老者一副唏嘘不已，想到这还是在死后千万年之久第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便难免多说了几句，“刚才在幻境里徒儿你回答‘哪里都不对’，不知这是何意？”
夏卿安回想了一番，沉思后答道：“人世间纵有千万种不好，那又有何干？”
“嗯？怪道你小子会走到最后，”老者难得笑了，“不过修道之人仅是如此还是不够的。还有吗？”
“那又与我何干？”夏卿安说得斩钉截铁，敛神垂下眼帘，满脸肃穆。
“说得好。好，好，好，”老者深感欣慰、笑得开怀不已，“你合该是我徒弟啊。说来老夫还没有传你功法，你接好了。”
老者并指一点夏卿安的眉心，霎时间有无数金光闪闪的字从脑海里蹦出排列成行，再编辑成册，有无数身影从脑海四周飞身而起，手持利剑，招招似流风回雪惊鸿飞舞。
“谢师父。”
夏卿安大概翻看了一下心法，发现正合他的资质，不禁露出吃惊的表情。
“怎么，很惊讶？”老者调侃，“要不是看在你也是水火双系天灵根的份上，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地直接来这最后一关？”
说着，老者颇为得意地笑开了，“在这个殿中你所看到的尸骨，只是些困在幻境里的蠢货罢了。幻境之前可是有二十六境呐。话说老夫所处的时代，真正是化神遍地走，大乘不如狗。那个时候，仙者还能停留在人间。老夫的资质其实算不得好，适合此道的心法功法太少，故老夫只能开一开此道的先河。现在全便宜你小子了。”
夏卿安沉默，恭谨地坐在下首垂头聆听。
老者对他的态度挺满意，近千年来的小辈是越来越浮躁了，好在这个还算稳得住。还是老夫眼光好。“颠沛流离万载，现在老夫唯一的心愿是什么，你知道吗？”
夏卿安：“弟子不知。”
“你可以猜嘛，”老者现在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乐呵呵地逗他，“猜猜看，嗯？”
夏卿安斟酌了一下，回道：“弟子猜不出。”
“这界天地大概是最后一次现世了，”说着，老者长叹，“你出去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冢，再把为师埋进去。现在你回去吧。”
语音刚落，整座大殿自上而下逐一破碎，然后碎成粉末而后化为虚无。而在原来老者坐着的蒲团上，魂魄不再，枯骨转瞬成灰烬被装在一个外形典雅做工精美的金丝楠乌木材质的骨灰盒里。骨灰盒自动飞进夏卿安的空间戒指里面。
再睁眼，夏卿安已经回到了原地。
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比如那些尸骨，原来是此方秘境的饲料，其最大的作用应该是滋养老者的魂魄。但是现在的修真界，灵气相比上古堪称稀薄，越发不成气候，所以老者实则撑不了多少岁月。果然是便宜了他。可也在刚才，他被动结上了因果。然而“师父”没有告知于他。还有比如，大概以后他会有大麻烦了，虽然现阶段的麻烦也不小。
萧澜青在下一秒出现在夏卿安眼前。他罕见地紧锁眉头，不解地上下打量着夏卿安，看到夏卿安完好无损后虽然眉头松开，却是更为疑惑了。
他说：“据说在此秘境里，有的弟子会突然消失，然后再也回不来了。然而却是极少的。”他看着夏卿安，似乎在问你怎么回来了。
夏卿安看到萧澜青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抗衡幻境传送功法等遗留下的疲惫如涨潮般汹涌澎湃而来。在倒下去之前，他条件反射性地抓住萧澜青，想问一问过去多久了，却不想没等话问出口就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