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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史之乱*不知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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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载(755)十一月初九,范阳、河东、卢龙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以诛杨国忠为名起兵叛唐。十二月十三日攻占洛阳,安西节度使封常清、高仙芝、哥舒翰皆采以守势,但不为杨国忠所接受,被迫出战,最后以失败收场。十五载正月,禄山在洛阳自称燕帝,建元圣武。十五载(756)五月,叛军破潼关。六月十三日,玄宗带领少数家人、随臣逃出长安。十四日,玄宗在逃亡途经马嵬驿站时,发生了兵变。
太子李亨同亲信密定之后,派李辅国去拉拢陈玄礼,密谋策划以非常手段对付杨国忠,这一行动或许在长安城内就已开始。
玄宗避乱出逃,离开京师时的全部队伍约有3000余人,殿后的太子李亨的后队人马就有2000人,其中包括禁军中的精锐部队——飞龙禁军。
他的儿子广平王和建宁王在出逃的队伍中“典亲兵扈从”,这给李亨发动政变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如果说唐前期历次宫廷政变都要煞费苦心地攻占玄武门才能取得成功的话,此番君臣已离宫禁,僻处野外荒郊,利用手中掌握的禁军发动一场政变,已可稳操胜券。
六月十四日,逃亡队伍到达马嵬驿(今陕西兴平市西北23里)。禁军将士因饥疲劳顿,已有不逊怨言。队伍的骚动给暗中操纵与策划兵变的太子李亨提供了绝好时机。
偏又凑巧,杨国忠骑马从驿中出来,被二十几位吐蕃使者拦住,向他陈诉无食,并请示归途。正在这个时候,禁军中有人大声喊叫:“杨国忠与胡虏谋反。”喊声惊动了杨国忠,他见事不妙,拨马想走。有位叫张小敬的骑兵飞射一箭,将他射落马下,布置周密的禁军追到马嵬驿的西门内,把他乱刀砍死,割下首级,挂在驿门之外示众。他的儿子杨暄及韩国夫人也被乱军杀死。宰相魏方进出面斥责众人,也被一刀砍死。同时闻讯而出的另一位宰相韦见素,被击伤头部,军中有人大叫“勿伤韦相公”,韦见素才侥幸免于祸患。
张小敬的飞箭和军中的高喊,提示人们明白,这次兵变事前已做了周密谋划,并确定了明确的攻击目标。不过,杀死杨国忠父子,事变才只是完成了第一步。
玄宗亲自告谕军士,令各归本队,并加以慰劳。嘈杂的禁军队伍集于驿站之外,仍不散去,不时传来刀枪的撞击声。玄宗发现自己的话失去了威力。
这时,陈玄礼出面奏道:“杨国忠谋反,众将已把他处决,贵妃尚在左右供奉,请陛下割恩正法。”
玄宗见禁军要挟自己杀死杨贵妃,感到了事态严重,便倚仗回身转入驿内,倾首而立,很久未发一言,神情有些悲怆。
他认为:“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的反谋?朕若杀她岂不是累及无辜!”
高力士见状,忙上前跪禀:“贵妃确实无罪,但将士们已杀了宰相,贵妃仍在左右,将士岂能自安?请陛下审时度势,将士心安才能确保陛下平安呀!”
玄宗见已无法挽回,无奈之中命高力士传谕,赐贵妃死,同时与她诀别,愿她“善处转生”,贵妃也挥泪揖别,并叮嘱皇上前路保重。就这样,年仅38岁的杨贵妃被缢杀于驿中之佛堂。死后,尚陈尸于天井之中,请禁军将士验明正身。
逼杀杨贵妃,是太子发动马嵬兵变的又一步骤。但令李亨始料不及的是,陈玄礼身为禁军首领,在处死贵妃后,带头向玄宗表示效忠。
在诛杨一事上陈玄礼与李亨意见一致,但是他仍然忠于玄宗。这确保了玄宗的人身安全。因此,太子策划政变虽然意在夺权,但并没有像历史上很多政变一样危及皇帝,应当说,陈玄礼的政治立场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马嵬之变的结局。
这也正是陈玄礼日后追随玄宗入蜀,玄宗不予怪罪,而返长安后却被李亨勒令致死的真实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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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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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一位杏黄色衣衫的青年带着束发少年行走在尸山血海中,那人正是辛挚和他新收的弟子白敛。
折戟断铁,残尸破甲,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浮尸万里,流血漂橹”。
可是他们正从容不迫地在尸体间隙中行走,丝毫不畏惧满地残尸。
白敛双手握拳,眼眶通红,身上迸发出浓烈的哀伤,他目光扫过过遍地尸骸,将战死的兄弟们的模样刻在心中,再也忍不下去。
他明日便去从军,誓要将安禄山史思明等人斩于刀下!
“师父……”白敛深呼吸,好不容易压抑住心头的悲痛,声音有些颤抖。
“去吧。”辛挚看着他压抑着痛苦和愤怒的眼睛,语气依旧轻柔:“活着回来。”
白敛望着他半晌,膝盖一弯,慢慢跪了下去,丝毫不介意满地鲜血染红他白色带青的华丽衣衫,神色凝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徒儿不孝,有负师父厚望。”他知道,当初师傅从叛贼手中救下他,尽心尽力教他君子六艺内功武力是希望他能放下过去好好活下去,可是他没办法在面对国仇家恨时淡然以对,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命该如此。”辛挚知道这人终究会上战场,最终将史思明除掉封侯拜相加官进爵,教他武功是为了他能防身,教他谋略是为了他能站在后方出谋划策,不用直面危险。如今看来,他是一定会为兵为将……
白敛命中有一大劫,虽然可以逢凶化吉,可是命运终究是无法琢磨得太过透彻的,说不得出现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命丧黄泉。
说到底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徒弟,怎么着也要护上一护。
白敛自然懂他的意思,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辛挚解下竹笛,系在他身上,又将七弦琴,放到他手中:“防身。”
这竹笛和七弦琴自然不是凡物,辛挚手中的东西,又有哪一件是普通的?
白敛跟着辛挚两年,更是知道它们的珍贵,但他却没有推辞,郑重地把琴背在背上,抱拳向辛挚行了一礼,头也不回,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而辛挚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地平线上。
叹了一口气,依旧是一副温和近人的模样,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瞬息之间,已是百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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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Ⅱ。
神策军,唐朝后期北衙禁军,原为西北的戍边军队,后进入京师成为唐王朝的最重要禁军,负责保卫京师和宿卫宫廷以及行征伐事,为唐廷直接控制的主要武装力量,是唐朝维持统治的最重要的军事支柱。
唐玄宗时哥舒翰击败吐蕃,在天宝十三载(754年)置神策军于洮州(治今甘肃临潭)磨环川,以成如璆为军使,统兵戍边,防遏吐蕃。
安史之乱起,成如璆军将卫伯玉率千余人赴中原参战。参加了乾元二年(759年)攻围安庆绪(安禄山子)的相州之战。
白敛加入的便是神策军。
他在神策军中虽然没有军职,但是一直是作为军师在为他们出谋划策,又经常浴血杀敌,更是几次凭借音杀取敌军将领首级,是以在军中人气颇高。
不过相州之战敌军有所防备,安庆绪身边高手如云,此战的凶险超乎所有人预料。
哪怕己方有白敛用兵如神,也还是无法彻底击败安庆绪等人,唯有先暗杀安庆绪,才有可能把敌方连根拔起。
论适合暗杀的人,没人比得过白敛,他杀的将领不下五个。
如果认为战争时期的将领很多,那就错了。真正能领兵打仗的人少之又少,对方被白敛干掉五员大将,早就对他恨之入骨。
选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人,白敛当晚就决定潜入敌营,暗杀安庆绪。
神策军中人才众多,白敛选的几个人都有一身本领。说不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二流高手还是算得上。
唐无轩,擅长机关暗器,精通机关术。
陆明烨,擅长隐藏暗杀,精通易容术。
叶少泽,擅长武器打造,精通剑术。
这几个人曾经都是江湖人士,但是后来加入神策军,立下战功赫赫,经验老道。
凭借陆明烨的易容术,四人成功混入敌军大本营,此时的军队一片喜庆。
以往白敛把他们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却被安庆绪强势镇压毫无反抗之力,如此,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几人对视一眼,悄悄靠近安庆绪所在的帐篷,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影子落在帐篷上,等待时机,一击必杀——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禹建立夏朝,夏朝却灭亡在姒履癸手里。
子履的军队已经快要攻破城池,宫婢侍卫们席卷了大部分金银慌慌张张逃亡。
姒履癸端坐在软垫上,搂着怀中有些瑟瑟发抖的妺喜,神色不悲不喜看不出什么。
宫殿里一片狼藉,外面兵戈之声愈来愈烈,大火毫不犹豫舔舐上红木的小几,红色宫帏上大火漫延。
夏朝的军队已经抵挡不住,辛挚穿着盔甲,手上还拿着利剑,头盔早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长发也凌乱地披在肩上,浑身浴血,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伤痕,右手也挨了一剑,只能以左手握住利剑。
他疾步冲进大殿,急切地寻找着什么人,看到抱着妺喜的姒履癸不由一愣,随即欣喜若狂。
“大王!快走!子履的人已经冲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姒履癸不为所动,抬手轻柔得抚摸着妺喜的发髻,神色淡淡。
辛挚抿了抿唇,复又开口:“若是大王此刻还要带着这女人,那便带着罢,离开之后再说。”
姒履癸依旧不说话。
辛挚终于忍不住咆哮道:“姒履癸!你走不走?!子履的军队已经到了,我们抵抗不了多久!你是夏朝地君王,你不能死在这里!你怎么能让夏朝毁在你手里!”
“可是,它的确毁在我手里。”他终于开口,动作轻柔地把妺喜往怀里一带,平静得不像他。
“你不走是为了这个女人?”辛挚双眼通红,“就为了她,你做了多少错事!你从来文武双全,若是好好管理朝政,夏朝怎么会有今天?事到如今,你又怎么对得起禹?!”
“也罢,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姒履癸你给我听好,就算是死,我也会保你出去,现在还来得及,可别到最后才后悔莫及。”
“若是离开了,我才会后悔莫及。”他低头喃喃一句,除了瑟瑟发抖的妺喜,哪怕是辛挚都没能听清。
“什么?”
姒履癸低笑一声,抬起头面无表情:“阿挚,你不懂。”
“我走不了的。里里外外都是子履的军队,哪怕我躲过了一时,不出片刻便会被抓回来。拼死抵抗?寻求一线生机?你的拼死抵抗换来的不过是我晚死几刻,有何用?”
“我早知会有今天,但是我不后悔。哪怕是列祖列宗从坟墓里爬出来质问我,我也不后悔。”
他低头亲吻妺喜的鬓角,笑地无边温柔:“能和你死在一起,值了。”
听他此言,辛挚气得发抖,忍不住扑过去给了他一拳:“好啊,姒履癸,爱美人不爱江山?哈,好一个风流帝王!禹真是有一个好后代!不走是吧?正好!大家共赴黄泉!看看这夏朝的宫殿究竟可以埋葬多少人!”
“姒履癸,自从你上位,你可曾做过一件为国为民的事?我还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却原来是我瞎了眼!真是朽木不可雕!那个妺喜有什么好的,要你百般宠爱小心呵护?红颜祸水!她爱听丝帛破碎的声音,你便让人去征集最好的丝帛让她撕,她要珠宝,你便让人强抢来扔给她玩儿,如果她要你死你去是不去?!”
辛挚气得发疯,自己费尽心思要让夏朝千秋万代便毁在眼前这人身上!
一拳一拳揍下去,没有丝毫留情,姒履癸也出乎意料没有还手,任由辛挚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他心里呵呵一笑,想他众人畏惧的暴君,也有被人打得这么狼狈的时候。
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姒履癸压低声音在辛挚耳边呢喃一句,其内容让辛挚瞬间愣住。
他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姒履癸,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妺喜,直到妺喜被他看得手足无措,他才厌恶地转过头。
弯腰拾起丢在地上的利剑,头也不回,只是面无表情道:“姒履癸,你真让我失望。”
那声音冷冷清清,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他走出大殿,迎着不远处飘扬的大旗,背影刚毅,仿佛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能抵挡他一剑。
可是姒履癸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不择手段辛挚也要保住夏朝,哪怕结局注定十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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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来自李商隐的《马嵬(其二)》
Ⅱ:来自西鄙人的《歌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