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剑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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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互相搀扶，互相鼓舞，其实，更多的是萧景琰引领着竹惜，慢慢向前走。走了大概三四里的路程，忽然听闻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有浅浅的山溪从脚边流过，给这压抑憋闷的山谷带来一阵清新而富有生机的气息。再向前行大约一箭之地，水声骤然变大，隆隆恍若雷音。竹惜定眼一看，出得羊肠小路，竟又是一片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长满了奇珍异草的绿地；一道山溪由窄渐宽，蜿蜒伸展；尽头处，一块巨大的峭壁耸然而立，银色的瀑布飞溅而下，撞出隆隆的巨响。
好一个瑰奇壮丽的所在。竹惜在心中感叹，不知萧景琰是如何穿过这重重厚厚的山石，发现这一被大自然隐藏起来的所在。
可是萧景琰的惊喜，似乎还没有到尽头。
萧景琰松开了竹惜的手，径直走向了水潭中央，瀑布落下的地界。
“景琰哥哥，你要做什么？”
“小舞，等着我！”
萧景琰本自雄浑的嗓音，在隆隆的水声中突然显得那般细小而微弱，他原本颀长高大的身姿，在巨石瀑布的掩映下，竟也是那么渺小，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淹没在这鬼斧神工的景象里。
竹惜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阵胆怯，生怕萧景琰就这么消失在视线里，再也不回来。
“景琰哥哥，不要丢下我！！”
竹惜不顾萧景琰远远地阻挠，向着瀑布中心，萧景琰若隐若现的身影疾奔而去。
巨大的水柱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带着九天上神的愤怒，彻头彻尾地将竹惜从头到脚淋了个透。竹惜身子骤然被这寒冷的山水击中，四肢都好像突然间木了一般不听使唤，脚下一个踉跄，便要跌倒在涛涛水花之中。
“叫你不要跟来，怎么又不听我的话？”萧景琰上前一个箭步，适时地将竹惜抱在了怀里。
“你......你不是说过，不会放开我的手吗......不......不能不遵守诺言......”
萧景琰皱了皱眉，眼见着竹惜嘴唇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瑟瑟发抖，便赶忙紧紧搂过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水势最为汹涌的地方。不出一箭之地，穿过瀑布，便是一个干净而宽敞的山洞了。
萧景琰脱下自己的外衫，用力地将水拧干净，披在了竹惜身上。看她还是冷得不行，便赶紧蹲身过来，轻轻搓着她的手臂和手心。
“不让你跟过来，是因为这瀑布之水发源于几千米的高山之上。高山上终年积雪不化，这水自然也带着侵肌蚀骨的寒意，比普通的雨雪要伤身几倍。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才不让你跟来。你看你，不听话，现在多难受。”
虽是责备，可萧景琰冷冷的语气中始终透着阵阵暖意，让竹惜觉得分外踏实。
“好了嘛，”竹惜顺势依偎在萧景琰的怀中，抱着他的胳膊，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娇怯。
“我也是担心你啊，你看我都被淋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要再怪我了。”
看见竹惜竟是这般少有的乖巧，萧景琰的唇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他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有力的手，宠溺地扶着竹惜的长发。自从那一次二人袒露心扉后，竹惜便不再时时带着从前连睡觉洗澡也不肯摘下的面具，只是再面对生人的时候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会偶尔带着。此时的二人，再也没了曾经拥抱时那冰冷的金属隔阂，不管是萧景琰还是竹惜，都觉得不曾有过的心安，与喜悦。
“景琰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萧景琰扶起竹惜，认真地看着竹惜的眼睛，寒星般璀璨的双眸中划过一丝岁月的印记。
“你好好坐在这，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着话，萧景琰起身，走到身后巨大的壁石处。仔细看去，石壁上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容得下一只手放入。
“小舞，把耳朵堵起来。”
“什么？”竹惜有些不解。
“快把耳朵堵起来。”
说话间，萧景琰将手放在了凹槽之上，眨眼间，原本幽深静谧的山洞霎时间地动山摇，山石划过的巨大啸鸣之声，霸道地钻入竹惜的耳朵，在脑中回响，直震得她头晕欲吐。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萧景琰多加叮嘱，出于本能的，她的两只手已经将双耳紧紧掩住，身体也不自觉地左摇右晃。 “小舞，小舞......”
不知过了多久，竹惜隐隐约约感觉到萧景琰的声音替代了刚刚那恼人的巨响，方才慢慢地，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然而却还是心有余悸地不肯将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萧景琰闻声安抚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竹惜有些气恼。倒不光是为了自己，想想刚刚，自己离得那么远都尚且这么难受，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萧景琰呢？
“你看。”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萧景琰般已经读懂了竹惜眼底不自觉流露的关切，一股暖意便立时从心中流淌而出。一时间便觉得，自己冒这么大风险做的一切，都值了。
“你看那里。”
“什么东西啊，还值得你这么宝贝地藏着.......我......”
下一秒，竹惜就那么愣在原地。顺着萧景琰的手指看过去，拨开蒙蒙灰尘，一柄兰指宽，约两尺长的宝剑，映入了竹惜的眼帘。
竹惜慢慢起身，一步一步，不可置信地向那装盛着宝剑的剑架走去。那宝剑通体呈天水碧色，剑鞘之上，稀稀疏疏地点刻着流溢的水纹云饰，显出一种与剑意有些违和的随意和温柔；剑柄之上，一个繁复纠缠，颇具特色的“林”字在正中呈现，那是曾经赫赫扬扬的林府的族徽。
“这......这是我母亲的......”竹惜的声音不可自制的颤抖。
“没错，这正是当年林帅作为定情之物送给晋阳姑母的碧水剑。”
“我......”竹惜喉头哽咽，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水汽。
“我，我以为，它已经随母亲去了......”
萧景琰皱了皱眉头，声音也愈发得有几分苍凉。
“当年林府忽遭大劫，晋阳姑母便是以此剑自刎于大门之前。一片乱象中，我也以为此剑不保，没想到，事后言侯爷找到我，将这把剑郑重其事地交给我，命我好好保存。细细想来，恐怕当时也只有以他的身份，才能潜入林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剑偷渡而出，却不招任何人怀疑吧......只可惜，林帅的那把‘烈岩剑’，终归是长埋于梅岭大雪之中。后来我几番派人查找，却也是寻而不得了......”
上一代的梁帝有两个女儿，便是当今皇上萧衍的同胞妹妹，晋阳和莅阳两位公主。萧衍心思深沉而多疑，但这两位公主却都是生性洒脱，胸怀疏阔。晋阳公主自幼与林燮相识，自懂事起便情愫暗生，而林燮也是少年英雄，大好男儿。当时的太后，也就是萧衍的祖母，乐见其好事，便做主将晋阳嫁与了林燮，而这林燮却当真心思奇巧。迎娶那天，他不饰珠玉不带珍宝，只一身劲装铠甲，身边跟着三三两两的生死至交，手里拿着两柄剑，就那般进了大梁宫殿之门。而晋阳公主，却也是心甘情愿，轻车从简地便从皇室，嫁给了这世人眼中狂妄至极的青年。而那两把剑，便是后来名震四海，周边各国，江湖各派，费尽心思想要寻到的名剑，此双剑，一曰碧水，一曰烈岩。碧水便为晋阳公主所持，烈岩便为林帅所有。
后来林府一夜之间如大厦倾，各样珍宝均被抄没入官，登记造册，唯独这两把名剑不知去向，引得各路人马至今不可轻易释怀。
“爹爹的剑确已随他跌落深渊，尸骨无存。这些年，江左盟和琅琊阁几番派人寻找，终是踪迹全无。而娘的这把碧水剑，想不到，我竟然还有再见到它的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剑心（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