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张君君

3、第三章

　　第三章
　　向叶又去了那家叫“坊间”的私房菜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做了下来。其实她没什么胃口，就是想找个地方坐坐。
　　期间，广州的朋友轩轩来电话。聊了几句。听她说以前公司的各种事情，她觉得遥远。
　　看到吴铄阳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其实她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她总是记不住人名，就算记住了人名也是记不住脸。不过她记住了吴铄阳的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的名字。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子，很美。向叶感叹，一般的女孩子漂亮已是不易，美是个很高的境界。
　　那女子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锥子脸，而是略显丰满的鹅蛋脸，眼神灵动，皮肤是被南方的水滋润出来的白皙，头发很黑，梳了个马尾，发梢微卷，稚嫩中又添了几分女子的风情。她暗叹吴铄阳这厮的运气。
　　许是向叶的目光过于热烈，那女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吴铄阳跟着转头。
　　向叶尴尬地笑笑。
　　吴铄阳似乎并不惊讶，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便继续与那女子交谈。
　　向叶有点失望。她不明白这失望从何而来，她未曾想过跟一个还不算认识的人产生交集，可这失望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又感到，这次他见到的吴铄阳跟上一次见到时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上一次他温柔，这一次，他似乎很拘束又很冷漠。
　　他是怎么样的，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呢！向叶暗想，果然是自寻烦恼。
　　她随便点了一份饮料。这个时候，窗外暮色已经降下来了，餐厅里人稀稀拉拉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点一份饭，想想实在没有胃口，便想着回去自己煮个面吃。
　　南方人一般不怎么吃面，偏偏她很爱吃。父母都是不怎么吃面的，小时候为了让母亲给自己煮一碗面，撒泼打滚各种招数都用上了，无奈母亲煮面的技术实在令人胆怯。
　　想到这里，向叶忽然迫切地想吃一碗面，她拿了包起身，经过吴铄阳坐的位置时看到他们已经离开了。
　　外面华灯初上。湿润的风夹着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很是舒服。要不是住的有点远，她真想就这么一路逛回住的地方。
　　她不想打车，慢慢溜达。她想，等到走累了再打车回去吧。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她面前，吴铄阳摇下车窗，对着她温柔地笑。
　　向叶觉得这个人真是个谜，麻烦的谜。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愣在原地。
　　“我送你回家。”他笑着问，就像一个熟识的朋友。
　　要不是此刻她清醒异常，她真的会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错乱，她跟他已经认识很久了。
　　向叶客气地拒绝，“不用了吴先生。”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吴铄阳似乎很开心。
　　他可真像个搭讪的流氓！她想。可是他气质斯文，语气温柔，这些话说出来自然无比。
　　“你放心，我是个好人，这么晚了送你回家吧。”他似乎又觉得这话不可信，笑道：“你看，我看着不像坏人吧？”
　　向叶不是个胆小的人，广州比杭州乱多了，她经常敢搭黑车出门。她只是不喜欢麻烦人，更不喜欢麻烦陌生人。不过，看他一副似乎她不上车就不罢休的样子，向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清新的香水。向叶在想，这香水到底是那个女子身上的还是车里的。
　　“你住哪里？”吴铄阳问。
　　向叶报了地址。
　　车里无声。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我们认识吗？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个熟识已久的人.
　　“我们不认识。”他看出了她的想法。
　　向叶忽然走了神，盯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手指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
　　车里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她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能力。
　　路程不远，等向叶回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她住的小区的门口。她说了一声“谢谢”便下了车。
　　吴铄阳点了点头。
　　她明显感到他心情不佳，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未曾得罪他。她暗暗地想，以后还是跟这人少接触吧，不过似乎也没有接触的机会了。

　　向叶的剧本进展很快，她不得不承认，跟张祎伟合作很开心。他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有点男孩子气，可是真到关键时刻那比谁都认真。
　　期间，吴荔阳跟她谈过几次，问他们剧本进展。
　　公司投资这部电影是吴荔阳的心血，这个项目对于他们部门来说非常重要。将这么大的项目交给向叶，想必吴荔阳心里也是压力极大。
　　向叶出现了每天疯狂加班的情形。等到剧组开拍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以后，向叶便每天在片场忙碌。她从未觉得当编剧是这么累的事情。
　　正式开拍的那天，杭州的天气是初冬天气，空气中漂浮着冰凉的冷气。向叶不耐寒，早就穿上了薄薄的羊绒外套，张祎伟看到后几次嘲笑她是高山族人，她也乐得承认。
　　吴荔阳来过几次片场，都是匆匆来去。
　　“叶子姐，麻烦你过来一下。”叶子姐是剧组里的几个小姑娘对她的称呼，她觉得很好听，有种清新感。叫她的是电影女主角的经纪人小卢，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柔弱可爱。
　　她快步走了过去。
　　小卢拉着她闪到摄影棚一边，满脸焦灼：“叶子姐，世璇姐今天说身体不舒服，不能进行下水的那场戏怎么办？”
　　她问：“有没有去看医生？”
　　“她不愿意去……”小卢支支吾吾。
　　向叶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场戏的拍摄算是整部电影里面最能吸引观众眼球的地方，女主角需要着比基尼下水，在水里做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叶世璇不愿意下水大概是因为今天张祎伟不在。这个姑娘的心思她并不是不懂。
　　她跟随小卢进到演员的休息间。叶世璇蹙着眉头坐在空调旁边，脸色有点苍白。
　　“怎么了？”向叶轻声问。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下水。”叶世璇并未抬头看她。
　　向叶跟副导演协调。最终拍板，鉴于这场戏的重要性，恰逢导演不在，那正好往后挪。她跟张祎伟打电话，三两句说清了这件事。这件事情带来的好处就是整个剧组得以提前下班。
　　向叶匆匆去了超市，买了挂面和青菜，准备回家煮面。长长的结算队伍中，她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吴铄阳。
　　他身材高大，身板也很结实，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吴铄阳手里提着两个大袋，今天的他穿着随意，一件烟灰色的大衣，下身着深色牛仔裤，整个人年轻了不少。
　　向叶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吴铄阳的车驶入车流。整个城市已经灯火辉煌，这个城市很大，偶遇究竟有多大的概率呢。

　　第二天，张祎伟回来，下水的那场戏毫无意外折腾了一天。尽管保温措施做得不错，但是室内游泳池温度还是偏低，一天下来，叶世璇脸色苍白，嘴唇被冻得发紫，看得向叶也忍不住心疼。
　　晚上收工的时候，大家明显都很疲惫。
　　沿着老旧的街道，向叶裹着身上的羽绒服往前走。黄昏的时候飘起了雨丝，似乎有了细微的烟雾笼罩，头发丝上也蒙上了诗意。南方的冬天，就连冰冷也是润物细无声的侵袭，寒冷会一层层地包裹你。
　　她想起前两天姑姑来电。姑姑家就在杭州，可是上大学之后她从未去过，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亲人之间究竟该怎么相处，她似乎早就不记得了。
　　身后忽然传来喇叭声。她回头，看到张祎伟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招手。
　　“上车吧，我送你。”张祎伟爽朗地笑。
　　向叶拉开车门。
　　车里空调很足，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遇到车里的暖气，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最近看你精神不好，是不是还不太适应？”张祎伟笑着问。
　　向叶忍俊不禁，“祎伟哥，我可是杭州人！
　　“啊，你是杭州人啊？”他很惊讶。
　　向叶笑着点头。
　　聊了之后，向叶才知道原来张祎伟是东北人。大学毕业之后来到南方打拼，后来慢慢在这座城市定了下来。
　　“你会在这座城市扎根吗？”向叶问。
　　张祎伟看着前面的车流，前面红灯，堵了一溜的车。“我刚到南方的时候觉得这辈子肯定是要回去的，北方有我喜欢的一切，可是，后来慢慢的竟习惯了这里不喜欢的一切，所以，现在似乎也没有离开的理由了。”他脸色明灭，向叶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沧桑。这是属于每个人的故事。
　　她想起自己初到广州时，很喜欢广州的一切，好听的粤语、自由开放的环境、便利的设施，在广州的五年里，她甚至从未考虑过离开广州，可是，她还是离开了，甚至在离开的时候不带一丝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