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报之青玉案》夜雪霁

5、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他入门不久，剑法正突飞猛进间，却被安排入生死场训练一个月，只有在生死场训练了的弟子才算是云梦山庄真正的弟子，寻常弟子根本连训练的机会都没有。
　　骄傲的少年听到这样的消息，自是意气风发，虽然早就听闻训练严格，不少人中途放弃，但这样的事情降临在自己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身上，是怎样的机会。前一天，阮儿偷偷跑来找他。
　　带了很多治疗外伤内伤的药，又把自己在里面的见闻说与他听。
　　他第一次感到惊讶，阮儿这样娇俏的少女，竟是从生死场上走过来的，里面的情况是不准弟子们私自相传的，她不顾禁令过来告诉他，自是因为关心。
　　一个月后，生死场上出来的少年。浑身仿佛被血洗过，一如她初见他那日。
　　她几乎是扑着过去的，到了跟前却又停住，只是拉着他的袖子。
　　“里面的师傅六亲不认，你还好吧。”她的目光殷切而焦急。
　　“没事，刺上一百剑也奈何不了我。”面色苍白的少年目光滞留在少女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淡然的笑。
　　后来的很多次，他忆起那日的场景，都会苦笑着问自己：如果不说这句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在自己身上刺那几近致命的一剑。
　　训练之后，身上的伤刚刚好，他又去了传说中残酷无比的考验。
　　事实证明，这个平安归来的少年不仅武功不凡，智计亦是无双。他和水溶洞里久居不出的先代庄主坐谈了三个小时，便全身而出。甚至得了老庄主以血写成的亲手信，那封信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顾南枫一点未曾看懂，只依老庄主所言，交给了苏洵。
　　苏洵看完信后，当即决定收顾南枫为关门弟子，传授六十四式剑法。
　　他剑法大成之日，庄主按照仪式亲赐了一件宝物。那是蜀中的刺绣，六十四个秀女日夜不休地绣上一年才成的云泽梦水图。上好的锦缎配上极细的绣工，气势恢宏，整个云梦山庄都被网罗在里面，更为奇特的是，如此庞大的绣品却是绣在一张一尺见宽的手帕上的。云泽梦水图，胜就胜在精致细密，无一处差错。
　　三月的云梦山庄烟雾缭绕，百花盛开。
　　六弟子顾南枫受封碧鸯剑，江湖上于是有了云梦六剑，一时传为美谈。
　　那日在闲池阁，酒酣过后。阮儿忽然说想看看庄主亲赐的云泽梦水图，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冒出来：那图虽美，却不是他喜欢的物件，阮儿这样的女孩儿应该是很倾心的。当即拉着阮儿两人跃下闲池阁，一路奔到居住的地方。
　　从房中拿出那锦帕，交到阮儿手里的时候。他说：“这种东西我不是很喜欢，不如就送给你吧。”
　　“什么！”阮儿原本正细细看那蜀绣，猛然抬起头：“南枫，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可是爹爹亲赐的宝物啊，整个云梦山庄也只有一件。”
　　“如果你觉得礼物太重的话，以身相许我也不介意噢”他说着挤了挤眼睛。心仪的人就在眼前，为何要错过？
　　阮儿竟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嗫啜道：“那......那我收下了。”说着一扭头便转身跑了。
　　他站住原地，看着她慌不择路地从弟子居住的房屋间穿梭过去，粉衣曳了一地，心上一寸一寸生出欢喜来。这便是，动心的感觉了？
　　次日，练功的时候，阮儿见了他，竟是和平日里一样笑着打招呼，“南枫，待会儿练完后，你到后山来，我又东西要给你。”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倒让他颇为吃惊。
　　后山常年种植各种花朵，几乎每月皆有景观。他九月入门，天资纵横，学成师门剑法不过半年。四月后山便是牡丹花的景观，其实，若说牡丹，当数朱雀大道上醉客堂的牡丹最为出名。师父不久便要起身去赴那一年一度的牡丹宴了，像他这样的小弟子，自是不在邀请行列之内的。
　　阮儿正在一处石头上坐着，一袭粉衣，在花丛中格外引人注目。看到他，起身过来：“昨日，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噘着嘴。
　　“那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看这是什么？”她忽然从袖中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样东西，手法精妙绝伦，竟似含着上乘武学。
　　她手中的是一块琴形玉佩，通体莹白，色泽温润，和持玉之人柔荑交相辉映。“这是我家家传的玉佩，爹爹当年赐给我的。如今，我把它送给你了。”她一把将那玉佩推到他面前，俨然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他不由伸手接过那玉来，只觉入手生凉，却又凉而不寒。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阮儿忽然转过身轻轻吟了两句诗。“南枫，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诗？”阮儿转头眨巴着眼睛。
　　他自小流落，怎会听过这些诗文锦句，怔怔摇了摇头。
　　“这首诗本来是忧愁的，收了别人的礼物却无以为报，可我觉得，欠了人家东西不是很不好吗？所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她说着眼神中露出明亮的光芒。
　　当时年少春衫薄。
　　看着眼前如花的容颜，他忽然走上前去，拥抱了她。
　　那是十八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阮儿，以后，教我读诗好不好？”
　　怀中的人轻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