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瑾》一念非心

7、变数

　　校武场里一片狼藉，老管家跪倒在自家庄主的尸体旁哭得老泪纵横。阿瑾跑了这一路，临近了，却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她唯恐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终于还是走到了爹爹身旁，只是总爱宠溺自己的爹爹，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地上，死不瞑目。阿瑾的金豆子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来，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她问管家：“管家爷爷，是谁杀了我爹爹？”
　　老管家悲痛欲绝：“小姐，是夏晨曦那个贼子！他利用小姐获得了庄主的信任，就在刚才亲手杀了庄主啊！小姐，您一定要为庄主报仇啊！”老管家声声泣血，转而又道：“不，小姐，咱们现在不宜和姓夏的那贼子硬碰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奴现在就护着小姐先离开这里，等咱们筹谋好了再报仇！”老管家扯着阿瑾赶紧逃命，阿瑾却一动不动，出了这样的事，全怪她识人不清，害了那么多人，爹爹、蓝蓝，还有山庄上下那么多条性命，都是因为她吧夏晨曦带回了家！
　　已经来不及了，夏晨曦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校武场。
　　火把之下，她隔着爹爹的尸体，看清了他。
　　夏晨曦注视着她，见她也盯着他看，看得竟笑起来，只是一滴滴金豆子不断从她眼里流出来，滴在他的心上。
　　阿瑾伏开管家的手道：“管家爷爷，咱们逃不了了。”
　　阿瑾看着夏晨曦森森笑道：“夏晨曦，你真好！”
　　事已至此，道歉已经于事无补，夏晨曦虽仍笔直的站在那里，面对着着阿瑾冷冷目光，却如同受凌迟之刑，终于耗尽定力和耐心，扬手吩咐下属：“把阿瑾姑娘待下去好生照顾。”
　　阿瑾哪里肯配合他，她抄起爹爹身边的宝剑一剑刺向他。阿瑾使尽了力气，兰心和众人蠢蠢欲动，却被夏晨曦扬手按下。转瞬间，剑锋已送到他的胸前，他看着她，声音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的温柔：“如果杀了我能解你心头之恨，那便动手吧！“
　　阿瑾心里头恨极了，既恨夏晨曦，又恨自己。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
　　一直温婉的兰心竟也被逼急了，怒道：“我看你敢不敢，你若动他一下，我叶兰心定要你陪葬！“
　　阿瑾对旁人的话聪耳不闻，红着眼嘶吼：“是你杀了我爹爹！“说着将宝剑刺入夏晨曦的胸膛。
　　鲜血随即涌了出来，阿瑾想要杀了他，明明是想一剑杀了他的，可心却可耻的颤抖起来，心软起来。阿瑾看着夏晨曦剑眉微蹙，明明是痛极了的样子，却强忍着一动不动，等着她一剑了解了他，或者，他笃定她舍不得杀了他。
　　旁人涌上来，数把剑同时抵上她的脖子。叶兰心着急的道：“阮姑娘你先消消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晨曦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阿瑾又笑了，她看着被她刺的脸色苍白的夏晨曦，问道：“晨曦哥哥你是有苦衷的吗？是什么苦衷让你不敢和我爹爹光明正大的较量？又是什么苦衷让你非得从他最宝贝的女儿下手？你一定有很苦的苦衷，对吗？“夏晨曦听到阿瑾叫他晨曦哥哥，以为事情尚有还转余地，心上一喜。可阿瑾接着吼道：“你这个懦夫！卑鄙无耻的懦夫！！！”
　　阿瑾从来都是个快人快语的江湖儿女，她这番话无疑踩到了夏晨曦的痛脚，可没等他做出反应，阿瑾却抽）出宝剑，让他痛得一晃。
　　阿瑾痛恨夏晨曦，但现在更恨舍不得杀了他的自己，这个没用的自己！
　　她勾了勾唇，吐出恶毒的话来：“夏晨曦，我诅咒你，永失所爱，永无所依！”接着，没有任何预兆，她将宝剑挥向自己。
　　在老管家的悲痛惊呼声中，预期的疼痛并没有降临，阿瑾睁开眼，却看到夏晨曦放大的脸，他的眸子里聚集着不知名的怒火，和隐忍，像是夜里滔天哭号的海水，深沉得像是要将人拉下海底去。
　　他用手握住了她的剑，她用了那样大的力气自（杀，血液从他的手里流到剑身，滴到地上。
　　“阿瑾，不要离开我。“
　　阿瑾看着他握着剑的手，没出息的松开了剑，怔怔的后退了好几步。
　　夏晨曦扔掉剑，将怔怔的阿瑾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在她耳边温柔的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阿瑾，不要离开我。“
　　…………………………
　　阿瑾被安置到自己的小院里，枯坐到天明之时，夏晨曦居然来了。他显然是刚料理完后事，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看起来颇为疲惫。阿瑾知道他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仍旧呆呆的坐在床沿上，他们二人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一个仍像是在等待新郎回来的新娘，另一个也仍像是招待好宾客刚回到妻子身边的新郎。
　　夏晨曦兀自做到阿瑾身边，他怀着一丝忐忑的心情去摸她的手，她竟然也没拒绝，仍愣愣的坐着。
　　他心中窃喜，温柔的道：“阿瑾，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从今以后，我夏晨曦发誓，一定不再做伤害你的事，你……不要记恨我，好不好？“
　　阿瑾仍呆呆的，任夏晨曦自顾自的说着。夏晨曦看她什么反应也没有，轻叹一声，拥着她和衣而眠。她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肘子打在他胸的伤口上，惊诧的退开几步道：“夏晨曦，你究竟想怎么样？”
　　夏晨曦捂住渗血的胸口，脸色发白，他顿了顿：“阿瑾，我心悦你，你不要离开我，好吗？”阿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时笑得喘不上气，“事已至此，你说这些，是又要利用我干什么坏事吗？”
　　阿瑾一脚踢开靠近自己的夏晨曦，跑下了床将茶壶摔碎，拿起瓷片抵住自己的脖子。
　　“不要，阿瑾！”夏晨曦不敢妄动，沉声道：“我不动你便是。”
　　阿瑾冷冷的勾勾唇：“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你动我一下，或者再利用我害人，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夏晨曦眸色深沉，一瞬之间便移到阿瑾面前握住她意图自杀的手，冷声道：“你以为拿自己的命便可要挟我，真是天真！告诉你也无妨，我对你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兴趣，不过你这样要死要活的也真是让人倒胃口。罢了，等你想通了我在过来。”他一手将瓷片夺了过来，将她甩到桌边的木凳上。
　　“夏晨曦！”阿瑾被推得生疼，她冷笑道：“你以为我还喜欢你呢？我也告诉你，早在成亲前我就厌倦你了，你那些讨好姑娘的招数也太老套、太幼稚了，要不是可怜你自幼孤苦无依，我还不愿意招你入赘呢！本来我就打算和你成亲后再弄几个男人玩玩的，如今你这么出息，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呀！”阿瑾绕着自己的鬓发玩，漫不经心的道：“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夏晨曦顿住脚步，双手握拳，听完阿瑾的话竟也没回头，加快了脚步离去了。
　　………………………………
　　过了些日子，阿瑾从原来娇蛮的性子，渐渐变得反复无常，对照顾她的下人动辄打骂，与兰心姑娘的贞静娴熟形成鲜明对比。阿瑾知道紫紫是夏晨曦安排在她身边的奸细后，对她百般刁难，这一日，紫紫被阿瑾随便一个借口罚去日头下跪着，从正午一直到夜里，直晒到脱下几层皮。
　　直到好心的兰心姑娘听说了，才来给紫紫求情。这是阿瑾第一次和叶兰心正式见面，她打量着眼前这个温婉女子。
　　夏夜里仍闷热得很，阿瑾打着美人团扇，声音懒懒的：“叶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叶兰心温婉一笑，声音不似一般女子的娇媚，“没什么大事，只是晨曦交办了紫紫姑娘一个要紧的差事，可如今人在阮姑娘这里，晨曦却不好亲自来要人，只好托我走一遭了。“
　　“原来是这样，夏晨曦又要交办什么差事给紫紫了？这次又是杀什么人？“
　　叶兰心被阿瑾一噎，一时接不上话，好在她也算玲珑心思，转而又道：“看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当局者迷，非得我这个旁观者为你们解开迷雾了。“
　　接着，叶兰心也不管阿瑾愿不愿听，自顾自的说起了有关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据她所说，神剑山庄在二十年前曾易主，原庄主沈云端与妻子杜兰嫣恩爱和睦，奈何长年膝下无子，便收养了一个孤儿为养子，这个养子名叫沈宽，就是现在的夏晨曦。
　　当年沈云端的一个落难兄弟来投奔，沈家夫妇热情款待，留下这个人长住，谁知这个落难兄弟惦记上了沈云端的妻子和家产，竟勾结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了沈家的传家之宝“神剑诀“，还杀了于自己有恩的沈云端，霸占了兄弟的妻子杜兰嫣，从此神剑山庄更名易姓，而这个十恶不赦的落难兄弟，便是阮河。
　　阿瑾声色俱厉：“你胡说！“
　　叶兰心接着道：“阮姑娘你好好想想，生活在神剑山庄这么多年，难道我说的一切，你都没有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吗？你的娘亲无端端的为什么要投河自杀？晨曦这么多年的辛苦筹谋，若是没有血海深仇，谁会对你家如此？“
　　阿瑾捂着耳朵：“你住口！你给我住口！“
　　叶兰心还要接着说：“阮河实在是死有余辜……“
　　“够了！“夏晨曦不知何时到的，他拦住叶兰心，将阿瑾扶起来，温柔地道：”阿瑾不想听这些就不听，我们回屋去。“
　　叶兰心叫住夏晨曦：“晨曦，事实如此，你和阮慕瑾都必须面对现实！“
　　夏晨曦微微转头，“等到阿瑾想面对的时候，我再陪她一起面对。”